长安, 似乎永远都是这样。
歌舞升平、太平盛世。
其实这只是错觉而已,且不说回首当年,这里曾历经秦末战争的战火,就说如今, 所谓的平静也只是浮于表面而已——这里其实是帝国最激烈、最动荡、最危险,也是最让人有来无回的地方。
只是这一切引而不发, 外来者很难看明白而已。
“这歌舞简直不能看了!罢了,让这些乐伎退下罢!”陈娇歪在主位的大大软靠上,摆了摆手。
身边的婢女立刻会意, 让刚刚还在表演的人都退下。
乐声、舞蹈声营造出来的仙人世界立刻消失, 都是训练好的,所以没有一点儿拖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退的干干净净,于是大殿之内,清净了。
“给我捶捶腿吧。”
又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婢女上前, 跪在陈娇脚边, 有技巧地给她揉揉捏捏捶捶。
揉捏地舒服了,再加上室内燃的香温温甜甜的, 有一种柔软的感觉, 陈娇竟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身边的人很有眼色, 贴身婢女立刻去取来薄毯为她盖上,以防她着凉。
就在这时,有一婢女急匆匆地入内,贴身婢女在屏风外拦住她, 压低了声音道:“休得上前!夫人已经睡下了,这时进去怎好!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等夫人休息够了再说!”
陈娇不再是皇后之后,退居永华殿,关于她的身份始终是一个问题...似乎怎么称呼都不太好。无法,最后永华殿上下也只能浑叫‘夫人’了。
来的婢女却是满脸急切:“我自然知道不应打扰夫人,只是这回不同!是嫣翁主的信!”
听到‘嫣翁主’三个字,原本拦她的贴身婢女就迟疑了。
这个时候屏风内传来响动:“是什么事?”
陈娇本来就不是真的睡着了,这个时候一点儿响动都能让她清醒过来。两个婢女在屏风外对话,就算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也不可能完全听不到...陈娇在曾经的宫廷生活中多少锻炼出了一些敏感度。
贴身婢女走进屏风内:“夫人,是嫣翁主的信。”
陈娇本来还有些怠惰的,这个时候一下就彻底恢复了精神,坐直了身体,伸手道:“阿嫣的信?快拿来我看!”
一封薄薄的信呈送进来,陈娇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裁纸刀——随着白纸成为普及的书写工具,裁纸刀也成为了很寻常的文具,无论贫穷富有,都会用它。最多就是没钱的士子用普通的,拿一个小竹片也能裁纸,有钱人用名贵的,金刀银刀,上面还能镶珠钉宝。
裁开信封,里面倒出薄薄两页信纸,陈娇抱怨道:“好不容易送封信来,该多写些才是!”
她自己禁锢在了长安的小小天地,虽然也不是特别遗憾,但有的时候她也会羡慕陈嫣可以满世界乱跑。陈嫣送信回来,经常会在信里提及自己游历天下,包括海外的一些奇事、趣事。
别看陈娇整日就是吃喝玩乐,在别人看来真正是神仙般的日子,但这种日子过久了也就是那么回事...陈嫣的信对于她来说,也算是解闷了。
抱怨归抱怨,展开信的速度却是一点儿也不慢的。然而随着信件往下,陈娇的眉毛抬了抬,读到最后,神色里有了一种很复杂的东西,身边即使是常年伴着她的贴身婢女也看不懂。
看过信之后,陈娇将信重新装回信封,良久,唤来人道:“将这封信送到宫中去。”
她没有说这封信给谁,但是送到宫中去,还能给谁呢?就算陈娇对刘彻长期没什么好态度,刘彻也是陈娇在宫中唯一会联系的人了。
陈娇将陈嫣写给她的信送给刘彻,这个操作是身边的人看不懂的,过去她也没有这样做过,大家都很奇怪...但没有人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大家都不是傻的,他们可都是宫里出来的人精,再不然也是在永华殿做事很久了,明白奴婢的本分这是最基本的。
不要好奇,不要多话。
在信件呈送入宫之后,陈娇觉得殿内呆着气闷,便让人准备车驾,要去郊外踏青散步。
春天草地河边是很美的,能有闲情来游玩的也都是富贵闲人,没有明显的标记,陈娇在其中并不明显。看着草地上有不少青年男女,陈娇忽然间就笑了。
既是因为这些青年男女,也不是...她是想到了陈嫣的那封信,她很好奇刘彻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