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离开长安了。
好像这是突然而至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一旦诞生, 就像是在陈嫣心底扎根了很多很多年一样...根深蒂固。
虽然有了这个方法, 陈嫣却没有立刻对人言。她的日常活动一如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私下里她只对女儿说了这件事。这里面也有询问的意思, 陈如意在长安生活了这么多年,不见得愿意和她一起离开。
如果女儿不愿意, 她就要考虑该怎么安排这件事了。
说真的, 陈如意有点儿意外...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初到长安的小女孩了,这些年她在有意无意的保护中保持了某种程度上的单纯, 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知道母亲如今站在什么位置,也知道母亲离开不只是简简单单的离开。
这是能够影响到方方面面的‘大事’。
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是这样,陈如意却没有劝陈嫣。对于母亲, 陈如意常常会觉得不知道怎么办。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母亲说什么都好,不会有任何疑虑的孩子了。现在的她想的更多, 而想的越多,就越容易得出一个结论。
母亲的心思十年如一日地单纯,世间万物几乎不能改变她...这近乎于顽固!
她好像生下来就这样,所以之后就一直这样了——换在别人身上,这应该是一种很令人厌恶的特质,但放在母亲身上, 不知为什么, 就变得容易接受起来, 甚至成为一个优点。
很多时候陈如意也和陈嫣身边其他人一样,有意无意保护了这种‘顽固’。虽然常有抱怨,觉得真是‘难搞’啊,但真的有朝一日陈嫣肯变通了,他们这些人又是第一个难以接受的。
母亲身上有一种天然的‘专断独行’,这也算是这种‘顽固’的衍生品。没什么人去提醒她应该改掉这一点,因为这种专断独行某种程度上就是那种顽固的必然结果!如果不要这个,就两者都不能要。
所以虽然常觉为难,也没有人尝试去改变陈嫣——这也是陈嫣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己这毛病的原因。
陈如意现在叹气归叹气,却没有想去改变陈嫣已经下定的决心...就像她当初决定回长安的时候没有人阻止一样,现在她打算离开,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陈如意真正棘手的是,陈嫣下定这个决心之后的事。
比如她走了,长安这边怎么办...表舅什么意思?就算表舅大局为重,一时忍了,那其他该怎么办?陈嫣在长安这些年倒是没有结党,因为她自觉自己权势太大,这样还结党的话,恐怕要大事不好。
反正她也确信刘彻当皇帝的时间很长,而且位置很稳,在这时间范围内做个纯粹‘帝党’本就最稳妥。
可话又说回来了,她在长安做了这么多事,真正一点儿牵绊都没有,那也是胡扯。
真要她陡然离开长安,其实是有些对不住人的。而这还只是官场上,真要说到商场,事情只会更复杂,毕竟她在商界一向纠缠的很深。
至于陈嫣忧虑的,她要不要跟着离开,会不会更想留在长安,这陈如意倒是没怎么想。
陈如意很喜欢长安,她在这里度过了有限人生的大部分,这里就是她的故乡——之所以有这个认知,也是因为陈嫣一直认为长安是故乡。所以她在儿时漂泊在外的时候,那时她甚至从未踏足过长安,也同样认同长安就是自己的故乡。
对这座城市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但也就是这样了,和这个时候的人故土难离不同,陈如意属于很有冒险精神的那类人。这可能和她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在别的孩子懵懵懂懂的时候,她已经随着母亲走过很远的路了。
从东方到西方,她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奇崛?那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她天然就对‘陌生’没什么畏惧心,对‘未知’更是好奇心十足。
离开故乡,去到蓬莱岛,今后可能乘船走遍全球(陈嫣早告诉过她,脚下的大地是个圆球),听起来也很有趣——长安好是好,但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是挺无聊的。那些日常碰面的贵族女郎说的、做的,对于她来说就像是池塘里游泳。
对于一个在广阔海洋里漂泊过的女孩来说,真的是太平静了。
她乐于挑战未知。
“母亲打算怎样同表舅说呢?”陈如意支着下巴,一下直指核心:“表舅定然不乐意母亲离开的...要不然,只说海上有事处理,短则一年,多则三五年...真等三五年过去,说不定许多事已经迎刃而解。”
三五年时间可以改变的事情太多了,这么长的时间,长安这边应该能适应陈嫣不再回来。甚至,甚至刘彻也可能适应陈嫣不在,不太可能因为她不在就做出影响稳定的事情来,三五年,足够磨平冲动了。
这个时候的交通速度摆在这里,出去一趟跑那么远,还要处理事情,短则一年,多则三五年是一种很正常的估计。说实在的,这年头路上意外很多,人没了,再不回来了也实属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