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素知兵事,他平视江面道:“夫人啊,自黄巾乱生,这世间诸侯并起,个个皆是名门望族、世家豪强,最不济也是举孝廉出身。唯有孤!唯有孤生于微末,以布衣之身,得封上将。二十年来,孤征黄巾,战吕布,御曹贼,为汉室基业而呕心沥血。”
“有今日之成就,得何足喜,失何足忧。”
“一个石阳城而已,孤不在乎啊,孤在乎的是,兄弟生死、将士安危、百姓存亡。”
“孤在乎的是,不能手刃仇贼,使天子蒙羞,礼崩乐坏。”
“孤在乎的是,不能三兴炎汉,致生灵涂炭,征战不休!”
一阵风起,刘备乱发全被吹起,看在糜夫人眼中,这城头独立的身影,如雨中孤雁,又如江上孤鸿,明明可以随时飞去,却承载了太多。
糜夫人哭啼道:“夫君,妾身不懂……那么多,妾身……只知道,夫君败亡天下,身边谋臣、勇将,没有一个……弃你而去!”
这一言出,刘备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愣在了那里。
他拍着栏杆,眼中流露出沉思。
糜夫人悄悄把饭放在地上,眼底有哀求之色。
刘备渐渐低声道:“是啊,他们不弃孤,是信刘玄德这三字的信义。然而……孤也听坊间传闻,说孤是假仁假义,装腔作势。”
“可是不对啊!孤谨守心中之德,哪怕被人说是假仁假义,说一辈子,又有什么所谓?”
“诸侯有九德,孤自认不是完人,做不到那样,但孤却会尽力去做!”
“人,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惟贤惟德,能服于人。仁德二字,一天做不到,孤就用一个月,一月做不到,孤就用一年,一年做不到,孤就用一生。”
他一开始说的小声,后来干脆哈哈大笑道:“孤这一生确实颠沛流离,可孤还有一帮志同道合的兄弟啊!孤会败,不会垮,会逃,不会被夺志!”
“大丈夫,当不忘其志,披荆斩棘!”
言罢,他抽出佩剑,一剑斩在城墙上,傲然道:“便是辗转八方又如何,我刘玄德顶天立地,区区小败,何足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