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浇灌在大地上,激起沉厚的土腥味儿,蛇虫蝇蚁四散而逃。
穿过厚厚的爬山虎墙,就能看到那间书屋。不,应该是有间书屋。
今天的书屋没有客人。
茹莲娜闲来无事,找来一根熏香,点着了,便坐着看。这不算什么兴趣,但看着熏香在微弱的火星子下,一点一点焚烧殆尽,有一种莫名的趣味。往大点说,这是万事万物终将泯灭的规律,往小点说,这意味着一件事终究有画上句号的时候。
她看着看着,一道阴影便盖住了她。她抬起头,看到来人后,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
“你来了。”
黎木肩头有些许雨水的痕迹。这不太应该,怎么说,他这本事也不该被雨水淋湿。但他就是被淋湿了。
茹莲娜心有不安,这大概预兆了什么。
“要喝点什么吗?”
“热水就好。”
……
两人对坐在茶几前。气氛有些微妙。茹莲娜不太确定黎木突然造访的目的……在她的预算里,现在还不到黎木在找她揭示某些真相的时候。可他既然来了,就一定不会只是为了喝杯水坐一会儿。不过,看他的样子又一点都不急。
茹莲娜先行开口问,
“这次回来,是有什么打算吗?”
黎木整个人都很放松。从姿态上看,他才像是这里的主人,而茹莲娜是客人。他稍稍端着手,一根手指轻轻上下点动。他的回答也是异常的直接,没有任何缓冲,
“当初你收到那枚钥匙的时候,应该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吧。”
茹莲娜脑子有些乱。不过,她理得很快。她习惯先回答,再去询问,
“是的,我看清了。不过,你很在意这个吗?”
黎木说,
“一個显而易见的事实。我当初没有对我的形象做任何隐藏。所以,你应该早就认出了我。你也明白,是我亲手把安全屋的钥匙交到你手中的。”
茹莲娜终于蹙起了眉头,这是黎木所见的第一次,也是她实际上的第一次蹙眉。在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出现了太多她不理解,并且难以接受的事实。她问,
“伱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应该还不是时候。而且……你应该永远无法知道才对。我根本没打算跟你讲这件事。”
黎木就不是那种习惯先回答的人了。在这方面,他就有点不尊重人了。他问,
“为什么不打算跟我讲这件事呢?”
“我一定会带着这个秘密,奔赴万物终结那一刻。”
“这是你的使命。是你存在的意义,对吗?”
“我不知道。”
“这故事实在是太荒唐了。”
茹莲娜稍稍垂目。沉顿片刻后,她抬起头说,
“我不喜欢现在的你。”
“因为我不按照你的节奏来,让你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
“你经历过什么?”
“我……离开了这个故事,又重新回来了。”
故事的茹莲娜无法去想象故事本身。她只能理解为,黎木发现了真相,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茹莲娜看着他。她无法窥见全貌,但仅凭智慧,便能猜想到一些东西。她审视自己后摇头说,
“不,用你的话说。我是故事里的人物。即便故事将倾覆,我也应随之一起。”
“你总是这么恪守规则。所以,你不肯告诉我真相。只要故事赋予了你使命,哪怕你是鲜活的,也只把自己视作使命的奴隶,去推动剧情的发展。你跟流水线上铆钉,并没有区别。”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