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鱼跪在院中,泪眼模糊间,阿翁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走了过来,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被梳成发髻,曾经健硕的身体竟显得单薄,身上隐隐散发着腐朽的老人味。
他伸出手,拉许多鱼起来。
这一幕仿佛与初遇时,他一把将自己从难民堆里拯救出来,重叠在一起。
只不过手掌不似那年温热,皮肤多了褶皱和老年斑……
许多鱼将脸埋在阿翁的手掌心,热泪汹涌而出。
蔺相如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许多鱼的发顶,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吾家女郎归来了。莫哭,阿翁已到风火残烛之年,能再看到你,就心满意足了。”
“阿翁胡说,您会长命百岁的。”许多鱼闷声闷气地说。
蔺相如太阳穴蹦了一下:“交与你的《诗经》可研读了?快起来,到书房里考你一番。”
许多鱼起身:“放马过来便是。”
蔺相如从宽袖中掏出一手帕,不动声色地擦掉手掌上黏糊糊的鼻涕眼泪混合物,直到彻底擦干净,这才获得重生一般长舒口气。
到书房后,蔺相如没有考校学问,而是直接问道:“你是归家,还是来与阿翁告别?”
许多鱼跪地叩首:“告别。”
蔺相如擦拭眼角的泪水:“你是为了赵政,还是为了权势,或者是你的爱民理想?”
“都有。”
战国时期,国家概念并不像后世那样深入人心。
对于老百姓而言,除去家恨,为谁当牛作马都一样。
对于高端人才而言,不考虑个人情怀,今天可以为赵国效忠,明日就能秦国效忠,这就跟跳槽一个性质。
只有宗室贵族才会牢牢守着这个国家,因为利益与本国紧密相连。
所以蔺相如对于许多鱼赴秦一事,并不认为她是叛国:“此去,凶险万分。秦国不会像我们一样爱护你,你的赵国身份不仅不能帮你,反而会成为你的软肋。你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