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枫四人则是露出惊讶之色。
赵柯回了售货员一个客气的笑容,指着身后的赵枫四人,说:“去县城,五张。”
买完票后,几人上车,剩下的空位太分散,赵柯还客气地跟几个老乡换了位置,他们都很痛快地同意了。
五人坐下后,四个人都下意识地面向赵柯。
赵柯安抚他们:“安心坐车,没事儿的。”
赵瑞三人扯起笑,嘴上答应着,就算好奇地向外张望,前腰缝钱的地方始终背着人,胳膊压在上头。
实际上,赵柯也是第一次离开公社。
不过一路上除了树林荒地就是田地,车子又颠簸,很快就什么好奇心都升不起来了。
七个小时的路程干坐着都不好受,更何况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小客车的过道全都挤满人,随着时间推移,那个味道,简直要人命。
赵柯不晕车都有点儿犯恶心,掏出手绢儿捂在鼻子上,好不容易忍到县城,最快的速度冲下车呼吸新鲜的空气。
县城跟公社完全不一样,马路很宽很平,中心街的两侧还有几座一层小楼,牌子上写着供销社、邮局、国营饭店……
赵柯没精力看,赵枫四人眼睛都快看不过来。
赵柯扶着路边的树,有气无力地支使他们:“问问售票员,客车上面能不能捎猪崽?还有招待所的位置。”
赵瑞三人面面相觑,都有点儿不敢跟售票员说话,最后是赵枫凑过去问得。
售票员看一眼脸色苍白的赵柯,“招待所沿着这条路往西走就能看见;客车捎一只两只猪崽可以,多了捎不下。”
赵枫知道了,要回去告诉一姐。
售票员又叫住他,“你跟那个小干事说,吃点儿酸的压一压,会好很多。”
赵枫道谢,返回到赵柯身边,转述售票员的话。
赵柯抬头冲售票员笑了笑,对他们说:“先去招待所洗洗脸,再出来吃饭。”
四人全都听她的。
为了省钱,他们在招待所只开了两间房,赵柯和赵枫一间凑合住,另外三个人一间。
赵柯稍微休息一下,缓过来不少,带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赶巧,一进国营饭店就看见个认识的人——段舒怡的前对象梁辉。
梁辉看见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满脸厌恶不屑。
他对面坐着个书卷气很浓的姑娘,询问他:“你认识他们?”
梁辉嘲讽:“乡下刁民。”
饭店是一个大开间儿,赵枫四人听得清清楚楚,满眼羞愤地瞪向他,还真有点儿符合“刁民”俩字儿。
而梁辉冷笑一声,对饭店的服务员说:“他们可是连苹果都吃不起,好好问清楚,别赖账。”
服务员看向赵柯几人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嫌弃。
赵枫冲动,攥起拳头。
赵柯抓住他的手腕,压住他的火气,神情自若地叫他们坐下,然后走向梁辉,相当有气度地说:“梁干事,好久不见,我们公社的段书记让我明天代他去革委办取些资料,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你了。”
她态度大方又有礼貌,话里透出的意思又不像是什么“刁民”,梁辉对面的姑娘神色越来越狐疑。
梁辉注意到对面姑娘的神色,脸色难看,嗤笑一声,“你还撒起谎了,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
赵柯不慌不忙地拿出公社给开的证明和介绍信,就是双山公社的章。
梁辉一怔,“怎么可能?!”
他对面的姑娘脸色也变了,看向梁辉的眼神浮起怀疑和不满。
梁辉急急地解释:“她根本不是在公社上班,就是个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
赵柯凉凉地挑拨:“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也不是刁民吧,这么刻薄,人品不太行哦~”
梁辉对面的姑娘倏地站起来,瞪他一眼,“你自己吃吧。”
说完,大步走出去。
“小慧!”梁辉起身要追。
赵柯喊了声“服务员”,“梁干事结账了吗?可别赖账。”
梁辉不得不住脚,手指赵柯,恶狠狠地问:“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一而再地坏我姻缘!”
赵柯无辜,“先撩者贱。”
梁辉牙龈都快咬碎了,“你行,啊,给我等着。”
赵柯矫揉造作地捂嘴,提高音量,“诶呀~梁、辉、干、事不是要给我这个双山公社来的年轻妇女主任穿、小、鞋吧?”
国营饭店里还有别的客人,这下子不止客人们看着梁辉的眼神怪异,连后厨的厨师都探头出来看。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梁辉叫“梁辉”,还是个干事,有可能要给人穿小鞋。
梁辉险些气了个倒仰。
赵柯恢复正常语气,“你刚才那句话,是在瞧不起广大贫农吗?如果不想我去革委办举报你,以后对农民客气点儿,我想那位同志应该很乐意替我作证。”
梁辉的脸青红变幻,他惹不起她,走行了吧。
梁辉重重拍下几块钱,转身气冲冲地走出去,片刻又走回来,对服务员说:“找钱。”
服务员找给他。
梁辉抓着几张毛票,再次气冲冲地走出去。
赵柯冲服务员耸耸肩。
服务员扯起个不太自然的笑,怕赵柯找她麻烦。
赵柯回到赵枫四人身边坐下,四人全都傻呆呆地看着她。
赵柯咳了一声。
四人回神。
赵瑞向前凑近,低声问:“赵柯,你进县城不慌吗?”
他们进到县城的国营饭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心里再慌,装也得装出天不怕地不怕来,你不怂,别人就算瞧不起你想嘴贱,也得掂量掂量。”赵柯神情无比自然地说,“自然点儿,都是小问题。”
谁第一次从乡下到城里,不慌啊?赵柯曾经也慌,但她不允许自己露出怂来,时间长了,就真的淡定了。
赵瑞和王向全若有所思,但确实都淡定不少。
赵枫已经开始专注地看墙上的菜谱,王老三瞄一眼赵柯,又看一眼赵枫,过去跟他一起研究吃啥。
赵瑞也渐渐适应,凑过去跟他们一起看。
只有赵栓柱儿,他就是这种老好人的性格,加上被亲生父母过继出去,总有点儿怕前怕后,很难调整。
三个人研究半天,看啥都贵,又不好意思点最便宜的,瞥向赵柯,想征询她的意见。
他们这一趟,所有的花费都出在八百块钱里,当然是能省就尽量省一点。
赵柯找到服务员,坦然地问卤肉面可以不加卤肉吗?
饭店可以加钱加卤肉,也确实可以单点汤面,只是之前要是有别人这么点,服务员怎么都得翻个大大白眼,再挤兑两句“没钱吃什么国营饭店”。
但赵柯这么点,服务员竟然啥也没说,老老实实回答了,“可以。”
赵柯就点了五碗汤面,不要卤肉。
服务员喊给后厨听。
赵瑞三人听着喊声,不由自主地瞄其他客人的反应。
别人没啥特别的反应。
赵柯又问服务员:“我现在付钱吗?”
有些穷嗖的客人进来,服务员看人下菜碟,是会提前收钱。
轮到赵柯,她不好惹,服务员很有服务态度地扬起个笑脸,“吃完,吃完结就行。”
赵柯重新坐下,拿出笔记本,拔下钢笔帽,记账。
几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脸上,有点儿过于有存在感。
赵柯边写边说:“自然点儿,都是小问题。”
乡下来的咋了?穷咋了?
他们花钱,就点汤面,就不要卤肉,能咋地?
都是小问题。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