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明年能让我抱上大孙子,我不必医便药到病除,唉,可惜呀,有的人性情就是虚伪,表面上看着端庄淑娴,实则是一副蛇蝎心肠,嫉美妒艳,没有容人之量,也难免在背后被人戳脊梁骨,你说羞也不羞”
沈明淑臊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下可以确定就是赵氏在背后散播她善妒的谣言,咬牙道“你,你”
你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她若敢口舌赵氏,赵氏正好以此为借口威胁裴元嗣休妻。
于是她忍下这口气去,笑着回敬道“母亲放心,这次巡边儿媳要大爷带上了阿萦,大爷也同意了,想必是满意阿萦的,您不用着急,过不了多久您定能抱上大孙子”
赵氏愤怒地瞪向一旁低眉顺眼的阿萦,莫非儿子真被这女人给迷惑住了
要是阿萦真生下国公府的小世子,她又是沈明淑的庶妹,到时候国公府不得由着这毒妇作威作福
赵氏气坏了,沈明淑则因为扳回一局心情很好,领着阿萦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正看见站在门口的薛玉柔。
薛玉柔神情哀伤地看着阿萦,四目相对之时,阿萦从她的眼中看到了难忍的泪意与失落。
仰慕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从来不会正眼看她一眼,纵使她生得多美,多温柔小意,他愿意放在心上的那个女子却不是她。
薛玉柔屈身施了一礼,垂头默默地离开。
阿萦一直看着她走远。
启程之前沈明淑答应让阿萦和沈玦在府里见了一面。
阿萦已与沈明淑说了沈玦不愿去府学的情况,沈明淑只当沈玦是心高气傲,不去拉倒,她还在心里嘲笑沈玦假清高。
阿萦把给沈玦做的双袜子和一套中衣、两双鞋子包好交给他,沈玦抿唇看着她,攥紧了手中的包裹,“姐姐,不能不去吗”
阿萦摸了摸弟弟的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别担心我。”
沈玦垂下眼,望着手中的衣物一语不发。
阿萦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她这次一走,少则个月,多则半年,这半年当中会发生许多的事情,也是除去沈明淑绝佳的机会。阿萦借口有事嘱咐周文禄,将他叫了进来,不过这事儿她并不想让沈玦也知道,便顺带将福儿也留了下来。
关上房门,阿萦把福儿打发到外间去,她则领着周文禄要进内间,周文禄不肯,为难地看着阿萦,二十好几的汉子脸竟然还红了。
阿萦失笑,轻声嗔道“就两句话的事儿,周大哥快些进来,不然待会儿丁嬷嬷吃酒回来又该骂我了。”
扭头走了进去。
周文禄望着阿萦纤细的背影,眼神微黯,抬脚走了进去。
嘱咐完周文禄话,阿萦还悄悄塞给了他十五两银子,这可几乎是她的全部家私了,交给周文禄以后可得紧着点花销,周文禄郑重地应下,答应帮阿萦把事情办妥。
沈玦一行走后,阿萦继续安静地在房里做针线,替她收拾包裹的是菘蓝和房里另外两个低等的丫鬟,丁嬷嬷出去吃酒了,紫苏也不在。
菘蓝见房里没人,赶紧进来对阿萦打小报告道“我刚才看见紫苏偷偷出去去了汀兰馆,她肯定是被夫人叫去了说悄悄话了,姨娘,紫苏与丁嬷嬷那都是夫人派来监视您的,这次巡边您不带着我,肯定又要被这两个人欺负了”
菘蓝也想出去见世面,何况她是阿萦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几乎是一起长大,凭什么阿萦出去不带上她
阿萦做着手里的绣活,叹气道“我也想带你出去,可是长姐都已经安排好了,我怎么能去驳长姐的话呢”
菘蓝大为失望,尖酸道“你就是泥人一样的脾性,怪不得从小到大都被人欺负,我告诉你,你这次要是不带上我,我以后就不管你了”
扔了手中的线团就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
正巧紫苏走进来,帮阿萦捡起了地上的线团递过去。
阿萦接过来道“没什么事,就是这次出门没带上她,她不高兴了,待会儿她回来我再跟她解释解释吧。”
她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难堪,反而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紫苏忍不住劝道“她是丫鬟,您是主子,您得硬气一些才能降得住她,光我看见她冲您发脾气就不知道多少次了。”
阿萦放下手中的针线,惊讶道“姐姐你误会了,她没有发脾气呀,我和她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她没有坏心思的,而且这次是我自己不争气,没有带上她一起出去,她就是不高兴也很正常。”
紫苏就不知再劝什么好了,阿萦这个脾气委实是太软了,连一个丫鬟都能骑到她头上去作威作福,那菘蓝非要跟着阿萦出去是为了什么,她可是不住一次地看到这死丫头对着大爷暗送秋波,就是大爷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就是了
又联想到适才她告诉夫人今早是丁嬷嬷推了阿萦时夫人脸上那波澜不惊的表情,紫苏心中对可怜的阿萦不禁又多了几分怜惜。
人善被人欺,好人不长命,这世道便是向来如此。
可惜,她自己也不过是个丫鬟身子,什么都改变不了。
紫苏虽然劝不了阿萦,但是她也找机会训斥了菘蓝,菘蓝自己偷懒,旁的丫鬟要么是在准备午膳,要么是在院子里浇花除草,就她一个人躲在耳房里偷懒挺尸图清闲,紫苏很是严厉地责骂了她一顿。
菘蓝敢欺负阿萦,但紫苏是沈明淑的人,她哪里敢回半个字,垂着头嘤嘤哭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阿萦缝手中的荷包时,也听到了耳房的吵闹声,不一会儿就见窗外菘蓝垂头丧气地从耳房走了出去,手中拿着扫帚去了角落里扫地。
阿萦嘴角慢慢上扬。
人啊,有的时候还真不能太好心。
沈玦是步行来的,从卫国公府回来,他和福儿、周文禄沿着正阳门大街向东走,走到半道,沈玦忽然淡淡地问周文禄“姐姐适才都嘱咐你什么了”
周文禄面不改色,弯腰说道“姑娘嘱咐小人照顾好五少爷,平日里多督促五少爷晨练,吃药,养身子。”
“就这些”
沈玦怀疑地看着他。
周文禄是沈玦的小厮,以往阿萦没有出阁,要找周文禄办事都会开着门避嫌,这两次不知是不是沈玦的错觉,他敏感地发现姐姐再找周文禄办事都是藏着掖着,关起门来说是,不再让他听着半句去,似乎有意避开他。
周文禄暗忖沈玦心思细腻,忙笑道“其实姑娘是怕当面说五少爷嫌烦,少爷不要怪小人多嘴,姑娘比少爷自己还要看重您的身子,少爷要想让姑娘放心,就勤吃着孙大夫开的药,这样姑娘哪怕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放心了。”
沈玦默然。
孙大夫的药太贵,他不愿吃,时常是阿萦做针线活补贴他,为此姐弟两人还闹了不少别扭。
不用问,一定是阿萦又瞒着他偷偷给周文禄塞银子了。
沈玦便不再问了。
回到族学的住处,沈玦打开阿萦托人送来的包袱,里面全是姐姐亲手做给他衣物,这一去就是小半年,去的还是那等都是粗鲁兵汉的军营,沈玦怎么可能真的放心的下,他担心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天不亮就早早地来到了卫国公府门口守着。
卫国公府门前。
赵氏、沈明淑、颂哥儿,以及二房的裴元休夫妇手中牵着长子昶哥儿一大家子人都出来为裴元嗣送行。
兖国大长公主身体不便,就让贴身的嬷嬷出来代替自己送裴元嗣了。
阿萦知道自己不是众人焦点,低着头安静地退到一边去。
裴元嗣挨个人都嘱咐了一番,要赵氏好好保重身子,别再五不时地与舅舅平江伯来往,给娘家送钱。
告诫沈明淑要好好打理后宅,平时别累着自己,按时吃药。
对着亲弟弟颂哥儿,他还没开口颂哥儿就立马主动保证道“昨日大哥说的小弟都记住了,您回来之前我一定把论语都背过,背不过我就一个月都不许出门”
那模样,恨不得立刻就能把裴元嗣给送走。
裴元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接下来是裴元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