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 是阿萦母亲林氏的忌日。
本朝孝道为重,先前阿萦闭门不出是怕有个闪失伤着绥绥,如今阿萦怀有将近六个月的身孕, 胎位已稳, 加上郭太医几乎日日来给她请平安脉,直言阿萦母子平安, 身体康健, 临产前多出门走一走对腹中孩儿百利无一害,赵氏才不情不愿地答应阿萦今日出府去祭拜林氏。
一大早阿萦驱车来到了城中离家最近的万福寺。
在大雄宝殿上完香,她又静静地垂目跪坐了许久,眉眼十分虔诚。
紫苏给了僧人六十两银子的香油钱。
上完香,阿萦再由知客僧延引着来到了后院的净室。
窗明几净, 檀香阵阵, 阿萦扶着后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在几案上心无旁骛地抄写着经文, 心情宛如窗外浅浅的湖水一样安宁静谧。
天空不知何时飘落几滴雨丝,打乱原本无波无澜的湖水。
渐渐地, 雨下越来越大,阿萦从专注中惊醒,忍不住放下笔, 抚摸着小腹担忧地望向窗外。
紫苏进来为她披了一件外袍, 纳罕地道“这早晨出来时还风和日丽, 怎的突然就下了这么大的雨”
“许是天有不测风云罢。”阿萦昨夜看账本看到太晚, 她有些困,捂着嘴巴懒懒打了个哈欠,又勉强挺直腰背继续抄写经文。
紫苏怕冻着阿萦,便给她将窗也关紧了, 思来想去提议道“估摸着大爷马上就能下值,不如奴婢派人回府通传一声,让大爷过来接您”
“雨天湿滑,姨娘还是小心些为妙。”
裴元嗣一来,两人势必要有眼神肢体接触,到时候她再坐在马车里靠着他的胸口装可怜柔柔弱弱地哭上一哭,和好顺理成章。
阿萦想到昨夜裴元嗣的那张难看的臭脸,心情好了不少,细心叮嘱道“记得让大爷多穿一些,带上蓑衣和油伞,不要骑马。”
紫苏笑道“知道姨娘关心大爷,奴婢省得”
紫苏就出门去打发腿脚麻利的小厮平儿回了卫国公府,许久也未曾回来。
阿萦抄写完经文觉得屋里闷得慌,肩膀和腰身也有些酸疼,遂拢好衣服走出房门,站在廊下呼吸新鲜空气。
一滴滴的雨水沿着瓦隙“啪嗒啪嗒”滴落于青石板上,濛濛细雨模糊了人的视线,雨中的古刹肃穆而立,红墙青瓦间,紫苏领着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公子撑伞朝阿萦走来。
他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积石列松般颀长的身影遮住他身后的小路。
雨水骤然停歇,纷纷然落于他的身后。
“表妹。”
他停在离她十步之处,伞檐微扬,低声唤。
阿萦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徐湛收了伞,随着阿萦走进屋里,默然立在阿萦的身后。
一刻钟前紫苏出门打发平儿回卫国公府,回来的路上偶遇徐湛,徐湛说与阿萦有要事相商,紫苏便只好回来将净房内外的丫鬟与小厮都支走了,再四下看看,自觉地撑起伞挡在两人面前望风。
雨声噼啪犹如珠玉落盘,巧妙遮挡住两人说话的声音,只有彼此能够听见。
“萦娘,事情我都调查清楚了,信,的确是出自二弟之手,”徐湛歉疚道“是我徐家出了孽障,险些害了你,日后我必定会约束好他。”
“还有那名叫做小方儿的小厮,从此后他将守口如瓶,绝不会将那日你我的谋算宣之于口,你也可以放心了。”
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永远不会泄露秘密那就是死人。
阿萦望着徐湛那双漆黑坦然的目,心尖一颤。其实,她本不想将徐湛卷入她与沈明淑的这场较量中,无端让一个无辜的人手中沾满鲜血,就像她袖手旁观害死薛玉柔一样,那比杀十个丁嬷嬷还要让她自责难受。
沉默片刻,她微微叹道“此事错不在表哥,我从未怪过你。”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阿萦唯有感激,她起身,郑重地向着徐湛施了一礼。
“萦娘,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
徐湛低哑地说着,他忽然伸手,修长的指握住阿萦细软的皓腕,将她往前一按。阿萦猝不及防跌进男人温热馨香的怀抱里,与此同时他身上那股淡淡酒气也飘入了阿萦的鼻中。
他喝酒了阿萦忍不住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徐湛,继而推开他后退两步,低声叫道“表哥”
声音中有浓浓的警告之意。
“萦娘,我在你的眼里,就只是表哥么”
徐湛非但没有醒悟,反而定定地瞧着她,甚至于更紧地握住她的手腕,得寸进尺地又向前一步。
阿萦一惊,忙转身想要挣脱,可徐湛身形颀长宽阔,并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身子娇小笨拙的阿萦在他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徐湛便从背后迅速越过她的手臂,轻轻松松便将阿萦抱进了怀中。
然而他握到的却并不是少女纤细的腰肢,而是一个高高隆起的,足有六个月大的小腹。
徐湛脸色微僵,很快又趋于平和,甚至满足的叹了口气。
他低头将下巴抵在阿萦的颈窝间,迷恋地嗅着阿萦身上的味道,喃喃道“萦娘,我每一夜都在想你,为何你当初便不能等等我,裴肃之对你好么他会像我一样每晚都想你吗,他会像我一样喜欢你吗,先前你为何总要躲我,我等你这么久才等到你出门见你一面”
男人滚烫炽热的身体严丝合缝地与阿萦的肌肤紧贴着,那是不啻于裴元嗣身体的温度,他仿佛觉得还不够、还想要索取地更多,竟然张嘴含住她柔软的耳垂,轻轻舔舐吮吸
阿萦两耳轰鸣,腿脚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