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夕阳西下, 入秋的天微风徐徐,不冷不热,芸香就坐在小花园的秋千架下做孩子穿的小衣, 不时地将衣服抬起来对着光线看几眼,满脸都洋溢着即将做母亲的幸福。
“嬷嬷,您瞧这小肚兜好看吗”芸香笑着问。
肚兜儿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威风凛凛的虎头,意为孩子出生之后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朱嬷嬷打量着笑道“姨娘绣的精致又好看,小主子一定会喜欢。”
芸香便喜不自胜。
这时丫鬟来报,说是二爷回来了, 芸香赶忙起身, 手里拿着肚兜儿捧着大肚子就要往外去迎, 朱嬷嬷担心她摔在地上, 忙上前扶住道“姨娘别急, 仔细摔倒”
“快坐下, 你乱动什么”
说话间沈文德自园外气喘吁吁地快步走了进来, 斥责道。他从外面看见芸香急切地站起来后就担心地眉心一跳一跳, 生怕芸香不小心摔倒伤着。
朱嬷嬷见状便与其他丫鬟悄悄后退。
沈文德走到近前, 高大的身影罩过来将娇小的芸香往旁边的软塌上一按,“说了多少回你不必起来迎,怎么就是不听”
当丫鬟时的习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 芸香看着满脸担心的沈文德,丰腴娇美的脸庞上情不自禁浮起一丝红晕, “我又不是那三岁的小娃娃,走两步就能摔倒,您急什么。”
“你还挺着个大肚子, 走路不方便,哪还能跟做姑娘的时候一样粗心大意。”沈文德拿出帕子细心地替芸香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芸香却一下就恼了,推开他的手道“那您是担心我出事,还是担心我肚子的孩子出事”
沈文德失笑,温声道“自然大的小的都担心,怎么了,怎么说两句还恼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芸香就是不开心,因为沈文德好像只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关心她,如果她没有怀孕,他现在还会对她这么好吗
芸香抬头看着眼前年近不惑却依旧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男人,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以前做丫鬟,她本本分分老实守己,后来沈二夫人把她送给二爷做姨娘,她开始不愿意,不想伺候年纪都能当她爹的老男人。
但女人总是这样痴情重情,和男人肌肤相亲、日夜相处,同床共枕时间久了,芸香心里终究生出她不该奢望的情愫,在阿萦眼中或许他懦弱薄情,可在芸香的眼里,沈文德是她腹中骨肉的父亲,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在她最难过无助的日子都是他陪在她的身边温柔照拂。
她知道他于妻子沈二夫人是责任和妥协,没有丝毫感情,于阿萦和沈玦的母亲林氏才是真爱,即使林氏已经过世多年,他依旧会珍藏着林氏在世时绣给他的香囊荷包,重若珍宝,每每思及芸香便黯然神伤,痛不欲生。
她垂着眼帘一语不发,泪水不听使唤地簌簌而落,沈文德一怔,抚摸着芸香的头叹道“还说自己不是孩子,我看你比三岁的孩子还要娇气,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比起孩子,我当然是更担心你多一些。”
用帕子给芸香抹去泪水,芸香吸吸鼻子,泪眼濛濛地问“真的”
沈文德耐心地点头,像哄孩子一样哄她。
芸香便怅然将头靠在沈文德怀里,或许女人就是这样患得患失,听着沈文德宽慰的话语,芸香心里却不知为何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担忧。
沈二夫人站在远处看了半响,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不多时,王嬷嬷回来径直去了佛堂,沈二夫人跪坐在佛堂前边诵经边敲木鱼,听见动静瞥了王嬷嬷一眼。
念完这段佛经,沈二夫人放下木鱼走到内室,王嬷嬷跟过去,悄声说“夫人,药都已经备齐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二夫人想到适才沈文德与芸香你侬我侬的样子,平静道“若是女孩儿,便让她自生自灭,若是男孩儿,留这孩子一命,抱养到我膝下。”
至于芸香那个贱人,当初她既然敢背叛她,就别怪她去母留子
回家当夜阿萦便做起了噩梦,她浑身直冒冷汗,珍珠似的泪水一串串打湿月白色的绫锻枕巾,口中畏惧地哭喊着“别过来”、“求求你不要杀我”之类的话。
裴元嗣以为阿萦被梦魇住,立即起身将阿萦叫醒,阿萦睁开眼看见他却吓得浑身一哆嗦尖叫着往床角缩去。
“母亲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
夜如泼墨,锦香院内灯火通明,裴元嗣拉开全部的帐子让灯光透进来,轻声安抚许久才慢慢将蜷缩成一团哭成泪人的阿萦搂进了怀里。
男人的怀抱温暖且充满力量,阿萦渐渐镇定下来,也认出了枕边人是谁,她在裴元嗣怀里哽咽道“大爷,我,我梦见娘了娘说她和弟弟是死在母亲的手里,是母亲害死了她,让我给她报仇雪恨”
“我好害怕,母亲说要杀我灭口,说我不该知道这么多,我吓得抱着阿玦一直逃一直逃却怎么都逃不掉,她把阿玦扔到了海里,把我绑着脱光了衣服抽鞭子,我好疼好疼,哭着求她放过我,可她说我娘和我都是活该,她要把我活活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