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王叛乱之后成嘉帝安排了周王前往云南乐安就藩, 随后在十一月与内阁、兵部和都督府联合拿出了朝廷军制改革的方案。
从上次与辽逆一仗中裴元嗣便能觉察出卫兵们承平日久骨头酸软,许多士兵上战场连刀枪举不稳, 郭允不听他的号令夜袭江陵时面对毫无防备的江陵叛军竟能被打的丢盔卸甲毫无反手之力, 着实是奇耻大辱
设立卫所毕竟是太祖皇帝老人家定下的祖制,祖制不可废,何况全国上下两京一十三省两千多个卫所共计三百万余的卫兵想要一时废黜亦是绝不可能,于是成嘉帝决定在卫所的基础上试行招募制, 即募天下军余民壮为兵。
这些招募出的士兵隶属各地总兵, 而总兵同时又由皇帝派遣去的监察御史与当地的卫所指挥使相互辖制, 以形成平衡之势, 必要时卫所士兵与招募的士兵混编出战,由朝廷发放军饷供养,分派各地戍边番操,无复休息之余。
裴元嗣和兵部负责给成嘉帝安排各地需要招募的士兵数量, 成嘉帝派遣监察御史与兵部主事前往各地广招募兵,南来北往的条陈文书与人事调动积压在大都督的案头,裴元嗣白天处理公务, 晚上就将公文都搬到了卧房批阅以方便照顾阿萦,便是过年也不得闲。
自从撞见薛玉柔的鬼魂之后阿萦昏昏沉沉在床上病了十来日才好, 由于快要过新年,兖国大长公主便命陆氏协助大病初愈阿萦管理卫国公府。
许是因为前段时间府里闹过鬼, 这段时间裴元嗣又极忙,头一回卫国公府的新年过得并不热闹喧阗。
大年初一到初七裴元嗣休沐,初一这一天从大清早开始各府的亲戚朋友和裴元嗣的朋友同僚们便轮番上门来拜年。
一直忙到下午人才散了不少,忙归归,卫国公府终于有了人气儿。
阿萦累得腰酸腿疼,心里却畅快, 因为是亲姐弟,得闲后便索性直接歪在暖阁的罗汉床上陪着沈玦说话。
沈玦今年又长高不少,十七的少年郎恰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姐弟两人各自继承了爹娘的美貌,与阿萦的娇柔妩媚不同,沈玦沾了年幼体弱的缘故,肤色极白,气质清冷,如一丛冷傲秀美的修竹挺拔屹立。
这次来卫国公府不少拜年来的夫人小姐们见着了少不得都得多看两眼,向阿萦打听这少年来历。
不过一听沈玦是阿萦的弟弟,一个身体并不太康健的少年,夫人们心内纷纷大为失望遗憾,小姐姑娘们却对沈玦生出了怜爱与敬佩之心。
这不,阿萦不在的这段空暇就有好几个不小心“迷路”的小姑娘们来到暖阁向着沈玦问路,桂枝将这事儿当成笑话说给阿萦听。
沈玦被主仆两人打趣地都有些不太自在了,无奈道“姐姐,我对她们并无心思。”
阿萦瞥向一旁低头不语,神色却黯然郁闷的福儿。
福儿今年五月及笄,快要十五岁,是可以出嫁的年纪了。小丫头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脸蛋红润,杏眼圆圆,一头青丝浓密乌黑。这几年看着像是长大了,身体开始抽条,腰肢变得纤细,垂着的侧脸露出一截圆润娇憨的下巴,看着倒有几分小家碧玉大姑娘的模样了。
阿萦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福儿,随后给桂枝使了个眼色。
桂枝就借口领着福儿走了出去。
“福儿今年就要及笄了,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阿萦敛去笑意,开门见山地问道。
沈玦本想等福儿及笄了再与姐姐谈及此事,所以当初就一直没和阿萦说实话,没想到姐姐如此聪慧敏感,居然这么快就看了出来。沈玦耳根便不由自主地红了红,对上阿萦郑重的眼神,立即正色道“等福儿及笄了,我会亲自带上聘礼去周家提亲。”
“你真的想好了要娶福儿,日后不会后悔”
“我想好了,深思熟虑,不会后悔。福儿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她也从未想过要弃我去寻旁的主子,我我恳求姐姐能够答应弟的要求,允我娶福儿为妻”
阿萦不是不想答应,她是担心两人日久天长在一处生出来并不是情分,而是弟弟对福儿的习惯、依赖和感激。
倘若以后弟弟再遇见出身更好、更漂亮且更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与说三道四下会不会改变心意,辜负福儿
阿萦早已经将周文禄和福儿视作自己的兄长和妹妹,她不忍心看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妹妹两人反目成仇。
院外,福儿垂头丧气地用树枝摆弄着廊下一只白白胖胖的雪人,周文禄说道“夫人不同意一定是有她的考量,咱们做奴才的就不该去肖想主子,你犯了大忌讳,怎么能妄想做五少爷的妻子五少爷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往后的前途和出息都不是你我能高攀得起的。”
“不说近的便是说远的,咱们周家比起那些京城的大家闺秀们差了多少,五少爷现在喜欢你很可能是因为他见过的女子少,等日后他入朝为官,你就能保证五少爷不会后悔这门亲事吗”
周文禄苦口婆心地劝着妹妹,他自然不是质疑沈玦的人品,而是话糙理不糙,不想到时候两个年轻人追悔莫及,互相折磨,可福儿听了就是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