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允装出一副无辜而惊讶的模样, “卫国公,剑州城的确被围,此事你竟然不知适才你打断我的副将, 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
“你是故意的”裴元嗣目呲欲裂,攥着郭允的衣领将他一把提起。
郭允大惊失色。
郭允好歹是一员老将,亲爹郭宁乃是先帝泰昌帝的心腹,姑姑是泰昌帝最宠爱的郭贵妃,就连今日成嘉帝见了郭太妃都得礼敬分,而郭允本人生得身材高大精壮, 裴元嗣竟对他如此不敬, 当着众将士的面扯着领子将他从地上生生提起
郭允心里慌乱了也就片刻,大怒道“裴肃之你疯了, 我是你的长辈你给我放手”
“是真的”
冯维赶紧道,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裴元嗣,“这是个月前剑州城派人送来的求援信, 十日前我在递运所的信箱箱底中无意发现, 两个月的时间, 这肯定不是剑州第一次向我们求援”
“叛军首领张豫曾是巴州卫指挥使,张豫曾与朝廷有私, 想必谋反是为泄恨, 剑州的粮食储备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时间不多了”
裴元嗣颤着手拆开信。
信中内容字字泣血, 张豫轮番用大炮, 火铳,云梯,高达五尺的攻城车强攻城门,一计不成又生各种毒计, 不光掘堤水淹了剑州,甚至还命人填平了剑州城外的护城河,断掉城内水源。
再看这封信信末的日期,剑州城已经整整断水十天
裴元嗣将信丢给身后急坏了的梁济扭头就走,郭允在身后冷声叫住他道“卫国公,七日前我早就往剑州城派去了千援军,你口中才刚说过,目前我们当务之急是夔州城的董敬余孽,如若此时你食言去救剑州城,等到董敬的余孽在夔州城收拢残部站稳脚跟那便是置大局于不顾还是说,这剑州城里有什么人值得你裴肃之枉顾大局、只顾一己私欲”
郭允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冷笑,“我听说,这一次卫国公出征可是带了自己的夫人,卫国公夫人,她在剑州城,我说的对吗”
郭允话音刚落,大帐中的各路将领顿时大声议论起来。
裴元嗣衣甲下十指如刃般抠入掌心,男人高大的身影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郭允一字一句道
“你早就知道,你故意设计我。”
郭允说道“卫国公别给我戴帽子,你得谢谢冯将军,他这些话都是他告诉我的”
冯维那时也是逼不得已,他如何想到郭允竟如此小人之心
“一个女人而已,没了还能再娶,反正卫国公你又不是第一次娶了,”郭允嗤笑道“这个死了,大不了再娶个更年轻漂亮的。”
裴元嗣年近而立房里只有阿萦这么一个女人,郭允与裴元嗣同朝为官多年又怎会不知
他就是故意这么说,故意戳裴元嗣的心窝子,故意要裴元嗣出丑,看他陷入两难之境
裴元嗣死死看着郭允,“如果我非要去剑州城呢”
郭允笑了一声,“你是此次平叛主将,你当然有权利安排任何章程,即使你想将所有主力调去剑州城也无可厚非,我们这些副帅不过听命便是。”
“不过我可提醒卫国公你一句,我早先已经派遣了千援军去了剑州城,你身为主帅,不信副帅,擅离职守,后果是什么,想必不用我再多做解释”
冯维为难地看着裴元嗣,郭允这番风凉话的意思便是,裴元嗣是假公济私,如若裴元嗣当真带上军队主力前往剑州营救,一旦战事结束,今日帐中之事传扬出去,卫国公裴元嗣为了自己的夫人回援剑州城,而弃夔州城叛军余孽于不顾,叛军卷土重来的后果不消说,从今往后就连阿萦的名声也必定会被烙上一个红颜祸水的骂名
有周王的眼线在,郭允当然知道剑州城内有裴元嗣的妻子。
不救剑州,他有正当理由,谁又知道裴元嗣会把自己的妻子带过来随军便是成嘉帝也指摘不出他半个不是。
原本郭允以为剑州城是绝对坚持不了个月,剑州城破,他要让裴元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在城内,好报当初裴元嗣在江陵对他见死不救之仇。
没想到剑州城墙竟然如此稳固,竟生生地撑了个月下来,而裴元嗣也是福大命大,连明处的董敬,以及暗处的周王和孙阁老都没能让他死在战场上,还有个可恶的辅国公世子屡次坏他好事
不过没关系,既然弄不死他的夫人,那就毁掉他的名声。
郭允就是要看着裴元嗣进退两难,究竟是维护自己大公无私的名节,还是为了美人弃大局于不顾
裴元嗣目光在众将领面前扫过,周围的将领见状纷纷后退,他们不愿跟着裴元嗣回剑州,毕竟万一被圣上处罚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裴元嗣早有预料,“我不会让大家跟我受罚,我一人去足矣。”
从二十岁从军到今日整整十二年,军营之中他日夜枕戈待旦,殚精竭虑,开战时他第一个冲在先锋,置之生死于度外,上忠君王,下恤军民,未尝有过一日顾念个人私欲,心生临阵逃脱的之意。
于国于民,他裴元嗣对得起君王和百姓。
叛军大势已去,即使没有他,郭允,冯维,他们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一样可以挂帅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