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梆梆-——”
五下,五更天了。
小谙宁感觉还没睡暖和,就又要起了。
谙宁眯眼坐了起身,墙缝一阵冷风袭来,小身子一颤,打了个冷战,又想披上被子暖和一点,雷嬷嬷催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表小姐,再不起,一会活计做不完,今天又没早饭可吃了。”
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当然,也有可能人家根本没打算掩饰,一个被家族丢弃的嫡女,什么也不是。
没毛的凤凰不如鸡。
谙宁,当朝二品大员,吏部尚书谙锦荣之嫡女,谁能想得到她,堂堂尚书嫡女,会沦落至被一个山野老妇呼来喝去,随意欺辱的地步。
过着衣不附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十岁的身体看起来如五六岁小童,发辫枯黄,瘦可见骨,因太瘦一双大眼显得更为突出。
而当初把她送来的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原是的五品御史中丞,现在的吏部尚书,从五品御史中丞,到二品吏部尚书,谙锦荣只用了短短六年,简直就是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不过又有谁知道,那是他出卖外家,害妻弑子换来的呢?就算有人知道,又有谁在乎?
谙宁一听又要饿肚子,瞬间瞌睡虫跑光光,拢了拢身上满是补丁的棉袄,跟着雷嬷嬷快步去了后院。
看到井边满满两大盆的衣服,谙宁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在这四九寒天,洗衣是件简单的事。
谙宁能这般平静,是因为她知道要想不被饿死,只有好好干活。人在屋檐下,就得低头,不管怎么样,活下来才有以后。
谙宁挽起袖子,拿起井边拴着小木桶的竹竿,开始打水洗衣。
等衣服洗完,天已经大亮,刚走进厨房,雷嬷嬷就叫住了她,“表小姐,刷恭桶的范老头犯了事,被夫人给赶了出去,以后这刷恭桶的活几就由你接,夫人为了让你留下,没少受婆母的气,你也该回报你表姨母才是。”
说完用手帕捂住口鼻,指着后院西侧的一排木桶,又接着说道:“上京已有数月没送银钱来,这人要知道感恩,老爷夫人心地慈和,依旧收留你,不然早不知道冻死在哪里。”说完没等谙宁回话,昂首倨傲的走了。
谙宁没有哭,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对着雷嬷嬷的背影,躬身道了句:“是!”
谙宁正吃力的刷着恭桶,外院一阵嘈杂声,好似有人来访,谙宁没在意,接着是表姨母谄媚讨好的声音:“周老夫人安好,这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您老知会一声,我好让人去接您。”
说着,拼命地给雷嬷嬷使眼色,雷嬷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扭头就往后院跑去,因转身急了,前脚勾住脚跟差点绊倒,还好包翠梅拉住了她,才免于出糗。
周老夫人不是别人,正是谙宁的外祖母周沈氏。她身着深色锦缎夹袄,外披狐裘披风。周老夫人哪怕风尘仆仆,也难掩那一身的气度。
老夫人自知道谙宁在这里的那一刻起,便日夜不停的赶路,只为能早点见到那苦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