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家的人还在外头盯着,大约辰时前后,卢实也从城外匆匆赶回,但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
汪淙拉着秦放鹤去下棋,说些闲话,时不时抬头看看门外,显然都在一心二用。
第二天,正月十五,宫里也有了动静:
天元帝派了两名现任太医来为卢芳枝会诊。
秦放鹤跟汪扶风父子对视一眼,看来确实不妙。
同一片天空下,有人在等生,有人在等死。
同一时间,卢府。
给卢芳枝会诊完之后,二位现任、前任太医交换下眼神,留下一人安抚病患,吩咐下人煎药,其余二人则示意卢实出去说。
卢实双眼微红,开门见山问道:“还有多久?”
李太医叹了口气,委婉道:“若能熬过正月,或有转机。”
言外之意,多半熬不过正月了。
卢实用力闭上眼,嘴唇微微颤抖。
这么快吗?
李太医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出口。
虽说这个年纪也算喜丧了,可亲人离世,总令人难以接受。
卢实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里头伺候的人抹着眼角出来,“阁老请您进去。”
卢实忙抹了把脸,进门前用力吸了几l口气,挤出一点笑,快步来到卢芳枝床前,“爹,我都问了,不妨事,只是冬日天冷,难熬些罢了,这些日子城内外好些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等正月一过,开了春,天气暖和就好啦!”
卢芳枝微微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就冲他笑道:“我是快死了,可不糊涂,别哄我啦。”
早几l年他的身子就不大好,只是大权在握,春风得意,倒不觉得有什么。
可自打这两年半退,云南、福建的案件持续发酵,不断深挖,卢芳枝持续紧绷,面上不显、嘴上不说,精神状态和健康状况却在直线下滑。
红气养人,官员在任和卸任时期的状态,当真不同。
用太医的话说就是,“那口气慢慢散了。”
今年冬天似乎格外冷些,卢芳枝就有些受不住,饭量锐减,人也暴瘦,打眼一看,脸上已没什么肉了。
卢实脸上的笑就有些垮,伸手替他掖被角,“您老清楚着呢,哪怕再过五十年,什么也瞒不过您去……”
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眼泪吧嗒吧嗒砸下来。
您老,您老怎么就不能多撑几l年,撑到我能糊弄您的时候呢?
卢芳枝就叹了口气,“谁都有这天,也没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