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室内,刘宗伯拿出几个苹果、桃子来,要洗了给大家吃。林溪枫忙接了过去,找到一个水盆,舀水洗水果。李璐看到室内墙上悬挂的老君画像和相框中的双老照片,更加感觉到道长也是人,有血有肉,有人的基本情感,并没有因为出家而放弃家庭伦理。她听陆竹喧说了一点刘宗伯道长的过去,于是便说了出来:“刘道长原来当过医生,说起来我们还是同道中人呢!”
刘宗伯谦虚地笑了笑:“我过去当医生的事不值得一提,有功也有过。”说着说着,他的表情趋于严肃,眼神里有一股凛然之气,让人更生敬重之情,他以长者的身份谆谆教导道:“当医生一定要尽职尽责,切记责任重于泰山,不能有任何马虎,不能有任何疏忽大意。稍有不慎,都可能导致意想不到的悲剧。”
刘宗伯看三人都肃穆地看着自己,将打开的话匣子继续了下去:“现在交通便利了,大家平时上班出行,开车的越来越多,开车时更要切记不能有任何马虎,不能有任何疏忽大意。”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和他平时的洒脱判若两人。三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中,知道他的出家估计和车有关,都没有打断他的话。
刘宗伯语气沉痛地说起了自己的过去,原来,他高中毕业时参军报国,因文武兼修,表现突出,在部队获得提干,被分配到部队医院部门工作,后来国家恢复高考,又考上了在cq市的解放军第三军医大学,在部队时结婚生子,四十岁时正团职转业,在老家济宁一家医院任院长,可谓春风得意。
正如俗语有云:“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任院长三年有余,刘宗伯一日去省城开会,因司机有事,自己在部队又考过驾照,遂自己开单位轿车前往,在市郊的主干道上将车开到八十码,车辆飞驰前行。
主干道两旁都是浓密的灌木丛,不想碰见一名司机驾驶面包车从灌木丛旁的小道上不减速直接横穿主干道,轿车躲闪不及,撞上了面包车,导致该青年司机车毁人亡。
虽说事故的责任在于对方,事后也向死者家属做了赔偿,但他脑子里始终挥之不去的是死者惨死的情状,以及死者农村双亲的凄苦悲伤,想到人家年纪轻轻,没有子嗣就命丧黄泉,更是痛苦不堪,无法自拔。
谁知祸不单行,不到一年,自己的妻子竟然因病不治去世,留下他和刚上高中的儿子,当时他深感人生如梦,祸福无常,常常学习道教思想,求得精神上的解脱,谁想激发自己的学道热忱,一发不可收拾。
此后十年间,他先后将双方父母养老送终,尽到孝心,帮助孩子成家立业,完成做父亲的责任。之后才决定到武当山出家修道,潜心修炼,摆脱世俗的烦恼。
出家前,他五十四岁,工作时间已满提前退休的年限,办理了提前退休的手续,将自己的退休工资卡通过公证转给了车祸死者的父母,以求得灵魂的一丝慰藉。
虽然死者父母也有其他子女,刘宗伯仍然教育自己的儿子常去拜望,将对方视为亲生父母对待。刘宗伯说,因为年龄太大,武当山本来不愿意收他出家的,但一者他有很好的武学根基,二者他精通中西医道,三者他在家已经专研道教学说十年,有很深的玄学造诣,所以武当破例收他为道士。
李璐听刘宗伯讲述着过去的经历,产生了强烈的感情共鸣,两滴泪珠早已在眼眶中打转,晶莹发亮。听着听着,再也忍耐不住,泪花顺着脸颊哗哗地流了下来,竟忍不住掩面而泣。林溪枫忙从口袋中掏出纸巾递给她擦拭,回头发现陆竹喧也跟着泪流满面,又忙递过去一块纸巾。
刘宗伯见状,微微一笑,起身漫步室内,随口吟诵了一首丘处机的《落花》诗道: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
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
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李璐本想出言安慰,但见道长如此超脱飘逸,安慰之词顿时苍白无力,再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