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张淑珍就起来了,敞开锅捞出山狸子肉。
这山狸子是蒜瓣肉,特别紧实,烀了一晚上已经软烂,直接拿刀从骨头上剃下来。
然后改刀成小块儿,多放些葱段、干辣椒炒出来,也挺好吃的。
家里总共十口人,除了孕妇周青岚、奶娃子盛新华,以及做饭的张淑珍之外,剩下那七个都上山干活,全都得带饭。
所以早晨起来不光要做早饭,还得预备七个人上山带的饭。
得亏前阵子家里又烙了一缸煎饼,带饭好歹还方便些。
这边煮上粥,熥了饼子,那头张淑珍就从缸里揭起一大摞煎饼,挨张掸了水闷着。
等煎饼闷透了,再一张一张叠起来,每一份儿用白布包好,这是给他们带饭的。
山狸子肉炒好了,找出几个饭盒,每个饭盒里这头装咸菜,那头装肉。
再去菜园子里薅一大把葱回来,扒皮洗干净了,也每个人分一些带着。
这一天,盛希泰他们带的饭,在同学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中午吃饭的时候,不少人都围着盛希泰,眼馋的看着盛希泰吃肉。
盛希泰虽然爱吃,却并不抠门儿,于是把平日里相处好的同学叫过来,一人给一块儿肉,让他们也解解馋。
这下子,又收服了一票小弟的心。
大方的结果就是,最后饭盒里只剩下三块肉。
盛希泰捧着饭盒,看着里头这几块肉,欲哭无泪。
“咋地?后悔了吧?
有好吃的如果不想分给别人,那就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吃。既然分出去了,那也就别后悔。”
这时候,盛希平端着他的饭盒过来,把大半的肉,拨到了盛希泰的饭盒里。
“大哥,你给我吃了,你吃啥?”盛希泰仰头看着他哥,问道。
“咱妈不是还给带了咸菜、大葱么?咋地不能对付一顿?
再说了,我这里还剩一些肉,够吃了。”
盛希平笑着揉了揉弟弟的小平头,拉着他坐下来,哥俩一起吃饭。
那些吃了一块肉,还意犹未尽的孩子,在看到盛希平后,也没人敢往盛希泰身边凑了,自顾自捧着饼子咸菜啃起来。
半个月的更新造林,在一片兵荒马乱中,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是林业生产空窗期。
当然,勤快的人也不会闲着,因为一年一度的采牛毛广季开始了。
对于盛希平来说,这时候可不仅仅是采牛毛广的好时机,也是猎鹿,获取鹿茸的最佳季节。
鹿这种动物性情机敏,善于奔跑,一般来说,不管是打溜围还是打狗围,都很难打到鹿。
对付鹿,一般都是挖鹿窖也就是陷阱、下套子,当然,也有别的办法,比如下药。
挖鹿窖太费事,下套子不一定能套中什么猎物,相比之下,其实下药比较稳妥。
可是用来药鹿的那种药,前川林场没有,盛希平淘登不着,所以他能用的办法,就是打盐窝子。
大碱场这个地名是怎么来的?
就是以前猎人在附近的沟内挖鹿窖,撒盐引诱鹿群进围场,久而久之,围场的土成了盐碱土,所以就起名大碱场村。
山牲口普遍都缺盐,尤其是经过一冬天的大雪覆盖,山里动物找不到裸露的盐碱土,体内极度缺盐。
为啥以前狼群冬天爱进屯子?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它们体内缺盐了。
以前人口稀少,住在山里也不咋讲究,刷锅水啥的端出去直接往外一倒。
总往那一个地方倒水,时间久了就会结成冰坨子或者冰柱子。
而狼体内缺盐了,就会找这种冰坨子舔食。
相比于狼,鹿更爱盐,春夏时节会去盐碱地啃食苔藓地衣什么的。
猎人也会根据鹿喜盐的习性,设置陷阱、圈套,引诱鹿上钩,从而猎取珍贵的鹿茸。
“老二、老三,帮我做捉脚,咱们多预备几个,明天你俩跟我去打盐窝子,我知道哪里有鹿道。”
盛希平从仓房里翻出一些木头,然后招呼盛希安和盛希康帮忙。
一头雄鹿的鹿茸,可以卖好几百块钱,比薅牛毛广挣钱多了,耽误个一天半天薅牛毛广不要紧。
盛希安在知青队,这个时节没有活,盛希康虽然读高一了,可学校管的松,也不正经教多少课。
现在的教育,多以实践为主,农村一般就教怎么种地,林场有一门课就专门讲林业的知识。
而且,动不动就安排学生上山干活去了,文化课其实占的比重不大。
林场这些学生,大多数也就是念书混个文凭,将来好招工用。
所以大家伙儿也不怎么看重成绩啥的,家里有事儿就直接请假。
像采牛毛广这样创收的时候,初高中部几乎一大半的学生都请假回家了。男生进山薅牛毛广,女生回家帮忙晒牛毛广。
学习啥的,差不离就行,这年月也没机会考大学,家长多数都不重视。
盛家挺重视孩子念书的,可眼下大环境如此,除了盛希平,其余人对未来都没什么概念,还是那句话,挣钱要紧。
就这半月二十天的时间,过了季节想出力也挣不着钱,所以还是先顾眼前,再说将来。
“来了,大哥。”盛希安、盛希康一听,赶紧扔下手里的事情,出来给盛希平帮忙。
所谓的捉脚,是东北地区捕猎鹿、狍子等动物的一种工具。
用一寸多见方的木条,钉成一个六七寸见方的木头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