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礼》是士人之礼,今文学派打一开始就没有适应皇权社会的变革,还在拿春秋战国时期那种国君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态度看待秦汉第一帝国,那自然是不符合客观的发展规律的。
且从始至终,他们就没有满足过皇帝们的需求。
而古文学派就务实多了,《周官礼》根本不在乎这些,它所在乎的只是一个壳子,一个能够容纳下整个统治者欲望的礼制的壳子。
简而言之,壳子用我的,外衣穿我的,宣称是我的,至于里面是什么……
统治者大人您看您怎么喜欢就怎么来。
身段柔软的古文学派和古文经典对此非常擅长。
然而此时此刻的情况和当年又有所不同了。
今文学派面对的是一位优秀的权谋皇帝,而古文学派面对的是一个八岁的小天子。
新时代的白虎观会议没有汉章帝那种成年天子了。
汉章帝受过完整的皇权教育,也经受过完整的经学教育,对儒家经典有自己的看法,对如何统治也有自己的看法,并且还是一位地位稳固的成年天子,儒士们面对汉章帝,是弱势的。
刘协没有这些条件。
他现在只是一个学识不足的小天子。
这小天子当然不能决定一切,也没有能力决定一切,所以事情到底该怎么办,还要看待四辅臣的意见,而四辅臣里话语权最大的,就是刘备。
刘备同时还是左氏春秋阀阅之主。
所以在新时代的白虎观会议之中,能为大汉的未来道路做出最终决定的,是古文学派的自己人——刘备。
等于刘备又是裁判,又是选手。
在这件事情上能够和刘备事先召开内部会议,对古文学派来说,好处当然是最大的。
他们所希望的,是刘备可以多多向着古文学派,尽可能地保留一些对学派、家族有利的内容,而不要和当年白虎观会议的时候那样,被汉章帝决定了太多的东西。
今文学派被汉章帝弄了一个半身不遂,古文学派先天不足,要是再被弄个半身不遂,还能执政吗?
而对于这些,刘备的态度比较明确。
他不赞同当年白虎观会议留下的很多东西,不赞同汉章帝所确定的很多东西,甚至是完全反对的态度。
但是表面上,他是纯粹站在古文经学派的角度反对这些东西。
所以,对一百年前今文学派和皇权达成的协议,他的意思是要批判继承。
不能全部反对,但是,也绝不全面接受,考虑到现实因素,不能推翻全部,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是要做出改变的。
他要全力砍出一刀。
而这一刀,就砍向了汉光武帝、汉明帝和汉章帝三代帝王接力确立起来的神权统治体系。
简而言之,他要在这场会议上让神圣东汉帝国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