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惟俭与黛玉陪着贾母用过一顿家宴,又足足盘桓到下晌时分,这才要起身离去。
贾母又扯着黛玉极为不舍,李惟俭见此便笑道:“老太太,林妹妹如今就在隔壁,老太太想了,打发人来知会一声儿,妹妹后脚儿就过来了。”
黛玉也笑道:“正是,外祖母若想我了,叫我过来就是……再不成来伯府看我也是一样。”
贾母幽幽道:“你如今嫁做人妇,总是不太方便。”
李惟俭说道:“老太太多想了,我家中便是我来做主,莫说是林妹妹,便是下头的丫鬟、婆子也不曾拘着。我今儿说个准的,林妹妹几时想过来,只管过来就是,我绝没二话。”
贾母这才释然笑道:“好好,有俭哥儿这话我就放心了。”
当下叫人来送,探春本要上前,却被李纨抢了差事。于是李纨便引着黛玉、李惟俭往外行去。
须臾进得大观园里,李惟俭就道:“头晌大姐姐给兰哥儿要了个丫鬟?”
李纨笑道:“是厨房的柳家的求了素云,说是为女儿寻个轻省的差事,素云又好一番夸赞,我生怕是个狐媚性儿的,就亲自瞧了瞧。”
黛玉笑问:“瞧大姐姐情形,料想那丫鬟是个好的?”
李纨笑道:“弟妹说的是,虽身子病弱了些,可瞧着是个机灵、本分的。”
李惟俭心下一动,不由得问道:“那丫鬟可有名儿?”
李纨道:“在家行五,就叫柳五儿。”
果然是她。料想此番因缘际会到了贾兰身边伺候,从此便没了那些乌七八糟的烂事儿,而后将这柳五儿活生生气死了吧?
黛玉闻言瞥了眼李惟俭,却见其听过就算也不多问,便只当是担忧外甥,旋即与李惟俭一道儿回了伯府。
却说临近申时时,贾琏满面倦色回返府中。径直到了凤姐儿院儿,落座后牛饮了两盏茶这才道:“你可知你两个兄弟出事了?”
凤姐儿故作纳罕道:“出事了?”
贾琏掐头去尾,只说王仁、王夜里去了暗门子,被巡城御史逮了个正着。其后又说闻听此事紧忙往王家报信,随即又去寻了北静王商议对策。
此等大不敬之事,北静王也是无法,只说来日上殿求肯圣人宽宥,又劝贾琏紧忙让王家去寻路子。
不得已,王舅母只得撇下脸面,四下求肯亲朋故旧帮衬。偏到了晌午时听闻,缀朝三日后,今儿朝会方开,那巡城御史便上了弹劾奏疏,将昨夜所逮之人连带其父辈尽数弹劾了一遍。
圣人大怒!命将一干人等打入刑部大牢,严加审问,过后数罪并罚。
待贾琏絮絮叨叨说过,凤姐儿只是蹙眉道:“你与我说这些作甚?”
贾琏道:“王仁可是你亲哥哥,你不着急?”
凤姐儿道:“我一女宅妇人再是急切又有什么法子?”
贾琏眨眨眼,低声道:“舅母的意思是,咱们与俭兄弟亲厚,不若求一求俭兄弟?严阁老如今还兼着大司寇,若有俭兄弟帮着转圜,此事就好办了。”
凤姐儿偏过头去道:“这等掉脑袋的事儿,俭兄弟又不傻,如何肯这会子出头?”
“这……”贾琏急了,道:“我为你王家之事奔走,怎地你倒漠不关心?”
凤姐儿张张口,那怨怼的话又不好说出口,没得让贾琏轻看了自己个儿。因是便道:“俭兄弟与林妹妹方才回去,总不好再请过来。我如今又身子不便,不如你自己去求他吧。”
贾琏一琢磨也是,干脆起身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求他。”
说罢急匆匆出了凤姐儿院儿,不好从后头园子穿行,干脆出了正门绕行半晌到了伯府门前。
与门子知会一声儿,旋即便被吴海平引到了外书房里等候。
不片刻,便见李惟俭快步行来。
贾琏紧忙上前见礼,落座后三言两句将求肯之事说了。李惟俭心下哭笑不得,自己个儿恨不得整死那俩货,贾琏偏来求自己高抬贵手?想什么了?
这心思一转,忽而计上心来,李惟俭说道:“琏二哥也知,我老师只怕不好徇私……依我看来,此事全在圣意。若不扭转了圣人心思,单是大不敬的罪名就够掉脑袋的。”
“哎,如之奈何?”
李惟俭又道:“我听闻长乐宫那位最是宽仁,若能走通那位的门路,说不得能保全两位王兄啊。”
贾琏闻言先是点点头,继而猛地怔住。
是了!王仁、王昨儿去暗门子为的可是太子的差事,如今虽说出了差池,可那桩事办成了啊!这等时候,太子须得出面保全,不然来日谁还敢给太子奔走?“着啊!”贾琏豁然而起,兴冲冲道:“若非俭兄弟点拨,愚兄还不知如何行事……哦,王家兄弟素来与太子交好,料想太子定不会袖手旁观。俭兄弟留步,我这就去寻太子求肯!”
“啊?我送琏二哥。”
“不用,留步留步,我走了!”
停在书房门口,眼看贾琏匆匆而去,李惟俭顿时乐了。心下不由得暗忖,那慧纹案只怕这会子就要发了,到时候且看东宫那位救是不救。
不救,丢了人心;救,丢了圣眷。
这就叫祸水东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