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只能隐隐看见,一身戎装,单手负剑的秦王萧长陵,满脸沉静,承影轻轻杵地,那双朗朗若清月的幽黑深眸,寂寂然胜似无底寒潭,而他俊美如玉的面容上,始终神色冷淡,频添了几分无与伦比的坦然与肃穆,执剑凝立。
就在这时,一袭白衣战甲的萧长陵,拄着他那柄黑沉沉的承影古剑,整个人恍如石雕一般,伫立在沙盘前,一动不动;然后,他微微侧首,对着立于身侧的龙西风,轻轻作了一个手势。
“秦王有令,帅帐百步以内,不许有人!”
片刻之间,辕门幕府开外,守护帅帐的中军甲士,战靴锵锵开出辕门,于方圆百步之内,连绵不绝,圈带起了大片长矛枪丛,一时间,枪矛寒芒大作;与此同时,营寨门前,一面赫然醒目的玄墨大纛旗,平平展开下垂,两辆巨型的武钢车,相互交会合拢。登时,辕门内外之进出,全部封闭,也被悉数锁死。
这,正是执掌十二万劲旅的靖北统帅的赫赫军威之所在,亦是来自一代枭雄不世出的浩然之气!
……
劲急的秋风,席卷过矗立在永平城外,恍若一面天然屏障,分外威严肃杀的靖北行营。
时下,中军帐内,冷凝如冰。
已然过了良久,萧长陵依旧在众将的簇拥下,静静地立在帐中,那柄幽冥到看不见一丝光亮的“承影”古剑,始终被靖北之王拄在身下,分毫不离左右,仿佛,这柄被誉为“天下四大名剑”之首的三尺青锋,已经与他本人融为一体;他面部的神情,显得平静安澜,唯有一抹慑人的寒气,悄然从眼底划过。
微薄的秋光,透过被风掀动的帐帘,洒落在萧长陵的身上;大片金黄交辉的光影,烙在他的白衣战甲之上,愈发凸显出这位秦王略显挺拔的背影。
“想要解燕京之围,为什么一定要去冀州呢?!”
萧长陵的话,极其低沉,结果又激得诸将一片愕然。
“不去燕京,那……,如何解燕京之围啊?”池弘义不解地问道。
未曾料到,萧长陵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肃,不见有一丝一毫的变幻,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他坚毅的唇弧下方,微露出一弯浅浅的轻笑。
“既然柔然人都敢到咱们的地界来撒野,那我们又为什么不能端了他们的老巢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黑漆漆的承影,被萧长陵凝聚着洪荒之力的手臂,平平执起;长剑凌空一点,直直戳在了一座孤零零屹立于大漠深处的边远城镇之上——“龙城”。
“这里。”
龙城,位于阴山以北与漠南的交汇处,向北,可直达柔然王庭,向南,则能退居河套平原,乃是拱卫柔然王庭的西大门;不仅如此,此地更是柔然人的祭天圣地,里面供奉着被历代柔然可汗视为圭臬的“祭天金人”,以及腾里天神的雕像,为了拱卫龙城,柔然王庭特意在龙城周边,设立了四大“斡鲁朵”:蒲速斡鲁朵、国阿辇斡鲁朵、夺里本斡鲁朵、虎思斡鲁朵。
“龙城?”
“对!龙城!”
萧长陵收回承影,凝神注视着远在朔漠的龙城,许是看了很久,凌厉的目光,才逐渐缓和了些许,却仍旧保留着令人不可直视的杀气。
“龙城,乃是柔然人的祭天圣地,打下了龙城,一来可北逼王庭,南据河套,还能更好地经营并州以西,二来则能震慑敌胆,令其见识到我靖北铁骑的威力。至于这第三嘛……才是最重要的,一旦我军袭击龙城得手,那么,身在松亭关的这五万怯薛军,必定回师漠南,你们想想,对于柔然人而言,是攻破一个燕京重要,还是保住他们的祭天圣地重要。只要他们开始北撤,我冀州道大军,便可乘此机会,于半道围杀,再截断他们的退路。到了那时,这区区五万柔然北蛮,就是我们屠刀下的羊羔,任我们宰割了!”
面对五万敌军进犯燕京,身为靖北统帅的萧长陵,依旧不动如山,明明可以迅速平息硝烟,却非要舍近求远,长途奔袭,直击龙城,这看似多此一举,实际上则是无比狠绝的杀招,好一个围魏救赵,好一个釜底抽薪;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位惊才绝艳的秦王,才会有如此雄才大略的气魄,如此石破天惊的壮举。
霎时,偌大的帅帐内,沉寂得如一潭死水。
“可是大王,龙城和我们之间隔着沙漠啊!”桓欷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没有想到,萧长陵没有回头,仅仅是将承影收入剑鞘,左手轻轻扣着剑柄,目光之中布满坚毅,冷峻里夹着一丝漠漠清寒,凝视着与柔然王庭近在咫尺的“龙城”,随之漫不经心地撂下一句。
“沙漠怕什么,我们跨过去不就完了嘛!”
“可大王,这也太……”桓欷面带难色,道。
“仲平,你也是堂堂的左副将军,有话但说无妨,不要吞吞吐吐的。”萧长陵寒着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