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华并不再答,连出数棍,又点倒几人。
不过盾家弟子倒也临危不乱,剩下的六七人连忙退开了去,摆起架势,“忽”的几声,几个锋利的铁盾交错着急速袭来。
来得太快,又太密集,周华几乎并无可避。
季玄另一只手袖袍一动,金婴飞出,此时他功力大进,今非昔比,生生把密集的盾阵打掉了一个缺口。
周华这才险之又险得闪过了此击,不过发丝,衣袍,等处都被斩下了些,模样极为狼狈。
没被打掉的几个铁盾,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主人手中。
“呸,但凡我手上的兵刃不是这木棍子,又何惧他。”周华半真半假的挽尊道。哪怕是铁器,在这锋锐的盾击下,也不一定能扛过。
周华又道:“看来师叔传了你修道之术,那可太好了,我来护你周身,尽管施术便是。”
他手上没有利器,再强制冲上去,仍会像这般狼狈,说不定还会有挂彩,但如若会修道之术就不一样了。
季玄愧疚道:“修道之术,我只会此一招。”
“况且,我手上还有个人。”他知道现在一旦杀了银盾,其余弟子发起狂来,少说也断手断脚,能活着离开就不错了。
周华忽一握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冲银盾说道:“你可识得些招。”
说着便飞身来到一片沙漠的空地上,人在半空,木棍打下,或批或斩,或击或点,但见棍影纵横,尘沙漫天。
烟雾散去,地上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图案,似乎是龙头之类的东西。
银盾见了,声音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你是纵横家的邪道?”
其余铁盾的众人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了几步。
周华高声道:“不错,正是曾经战国时动则诸侯惊,静则天下安的纵横者!今日但凡你们杀我不得,有一口气在,我都可以颠覆你们,整个云贵盾家。”
季玄心中有些迷茫,他虽然对纵横家有过耳闻,但不知他一开始为何不愿意露出身份。
他却不知,纵横家自苏秦张仪,孙膑庞捐搅动天下之后,便一直被百家所针对,打压,“纵横家”是可以让百家所有人站在同一战线的名头。
所以迄今,纵横家的门生弟子,不足十人
可越是打压,越是证明了心中的畏惧,若只有一两家,遇上纵横者,反而还不敢针对,只会离得远远的。
周华继续说道:“现在我等还不是死敌,若你们就此退去,我性情疏懒,倒懒得针对你们。”
银盾叹息一声,冲盾家众人摆了摆手。
一名铁盾有些犹豫:“若我们此时无功而返,山上的大人责问……”银盾无奈的说道:“走吧。”
季玄还有几分迟疑,没放下长剑。
周华自信无事,冲他点了点头。
银盾连同盾家弟子捡起的落在地上的圆牌,朝村外走去。
突然此时又有十几名盾家弟子赶到,一人手拿金盾,走向银盾:“阿叔,怎么样?人抓到了吗?”
周华心中竦然一惊,此刻这许多人攻将上来,恐怕死无全尸。而且村后也有几名,盾家弟子围了过来,几乎脱身不得
银盾望了周华一眼,他倒不至于没有底线:“没有。算了,再寻求他法。”
那人一愣:“啊?”银盾不愿多说:“走吧。”说着便迈步走出,那人虽有些犹疑,还是说道:“哦。”
临走时,回头望了一眼。
忽然那人的目光停留在了季玄身上,脚步顿时停下了。
季玄一阵心悸,定睛细看,认出了此人-就是当年入学打擂被自己毁掉盾牌的杜伟。
杜伟也认出了季玄,瞪着眼睛,气势汹汹的缓步向他走去。
银盾拉住了他:“我已应了人家,你又做什么?”
杜伟将那日之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说的咬牙切齿,似乎记忆很深,久久没有忘怀,甚至扯到了盾家的荣辱。
银盾眉头一皱,沉吟着,杜伟焦急期待着在旁边搓着手,时不时目光怨毒的撇向季玄。
“你去吧,我承诺过了,不便出手。”银盾终于松了口。
杜伟兴奋起来,露出狰狞的笑容,银盾走时细弱咬文的低声说道:“若要动手,莫留活口。”
其实以二人的实力,若是寻常高手这般围困,他们都可突围,虽会受些伤,终究能保下性命。
又或者他人是修道者,也可逃生,可偏偏都不是。
这两个血肉之躯的修身者,对上了十余名能使飞盾的盾家人。
杜伟慢悠悠的走到二人跟前,距离恰到好处,不至于被他们挟持。
他解下胸前的粗绳,从背后拿出一片残盾,正是当日比武时使的圆盾。
“你可还记得,当日我曾说过,此等耻辱,我必会亲自来报。”杜伟沉声说道。
季玄点了点头:“记得。”杜伟干笑一声:“今日之后,世人都会知道,欺我盾家子弟的下场。”
“哼,你别以为你是落名书院的弟子,我便惧你,哪怕你是赵御极那老儿的亲传弟子,我也一样杀你,那破地方的人拒我侮我,当真是有眼无珠。”
季玄知道此时已处绝境,便是侥幸突围,至少也会遍体鳞伤,既然定了,心中反而坦然,不卑不亢的说道:“院长和夫子从未侮你,更从未拒你。”
“那日你虽被我击下擂台,兵刃受损,但场上还有别的器物,是你自己一时负气,冲下山去,书院从不曾拒你。”
“你屡次三番偷袭于我,李夫子只不过是护我性命,擂台上之时他可从未贸然出手,触犯规则,自然也不存在侮你。”
“一切也只是你自己的幻想,就像台上的戏子,自顾自演罢了。”
杜伟目光一寒,扔下当日的残盾,拾起金盾:“可你终究落到我手里了,我也会胜你。”
周华心念电转,突然骂道:“好生无耻。”杜伟用阴毒的眼神转过头看向周华:“你说什么?”
周华冷笑道:“那日季玄单打独斗胜过了你,现在你却让众人一拥而上,这算哪门子胜过?不过仗势欺人。”
杜伟略一思索:“似乎也是。我需单打独斗胜过了他,才算胜过,才能雪耻。”
周华眼见他如此说,心中大喜,表面上风轻云淡的说道:“你我双方都不让他人插手,你二人公正的都上一场吧。”
杜伟点了点头:“是了。”
突然话锋一转,咧嘴笑道:“不过我需先废了他的法力再斗。”
在二人愣神的功夫,杜伟脚尖一点,倾下身向后急退,边退边喊:“动手!”
说着,十余名盾家弟子都握着锋利的圆盾涌将上来。
忽然,沙丘下传来一个声音:“此言谬矣!”杜伟一呆,大喊道:“何人!”
只见漫丘遍野的青衣人走上了沙丘,一人拿着折扇,来到了包围圈外。
一名铁盾吓了一跳,连忙转头警惕地拿着盾牌对向那人:“你要做什么?”
那人展开折扇,只见折扇的绸缎上刻着一只立在树梢上的鹦鹉,精致细腻,虽有些破旧,却也无伤大雅。
只见他笑吟吟的上前,用壁画中的折扇点了点那名铁盾,说道:“你这般瞪眼恐吓,举盾示威,是为虚形。”
“尔等事先未察觉到我,我突兀的出现,正然使你心中惊惧,这是心名,你应该是想做出这么一番状似凶狠的虚形,来掩盖真正的心名吧。”
“其实你和那两位仁兄又有什么仇怨呢?你们先前面都没见过,现在你却要对他利刃相加,对于原由却不明不白。”
“一生犹如器物般碌碌无为,不知其所终,所止,是徒增虚形之戾狠,损伤心中之明名也。长此以往,你大概会成为一件无心无脑的锐锐器皿吧。”
铁盾目光呆滞,嘴唇颤动,似乎在努力理解那人说的话。
杜伟又惊又恼,喝问道:“你到底是何人!”那人轻摇折扇,笑道:“我以为,我是何人与你并不重要,因为那对你没有益处,你也不是非知道不可,最多不过些许好奇罢了。”
“其实此话只是对于你现在这种处境的无能狂怒罢了,你不明情形,见这么多生人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心名中自然就生出许多不安与惶恐……”
那人还要再说,杜伟恨恨的打断道:“够了!你要如何?”那人面不改色,说道:“放人,还有那些村民。”
几人说话间,丘上的青衣人已经聚集了三四十名之多。
杜伟吐出一口浓痰,咬牙道:“好!放便放了,但我需知道是何方神圣前来阻我狼犬行事!”
那人此时才说出自己的身份:“名家,步言。”
杜伟的肩背之间起伏不定,似乎极为愤怒,大手一挥:“走!”
步言扇了扇扇子:“你这般忿然的模样,和你之前定要雪趾的话语,可自相违背了。”
“你也知,你言行不一,面上挂不住,想装作不服愤恨的模样,来……”
忽然不知何时村口又出现了一帮乞儿似的人物,个个都穿着布衣草裤,脚上的麻绳鞋破破烂烂,手上拿着锄头,扁担之类的东西。
看得他们到来,步言竟然不再言语,反而转过头去,望着丘下,当做没看到。
那群“乞儿”里窜出来一个人,快步跑向一众村民嘴里带着哭腔大喊道:“村长,张三娃求到救兵啦,呜呜呜,俺来迟了。”
杜伟看到村口那帮人的装束之后,心头一震,咽了咽唾沫:“你,你们是墨家的人?”
一名墨家弟子站了出来,冷哼一声:“杀了这许多人,便想就这么跑了?”
杜伟身上颤抖,声嘶力竭的喊道:“和他们拼了!”
十余名盾家弟子掷出飞盾,密密麻麻的盾牌飞向众墨者。
季玄大惊,连忙飞身向前挥剑斩下,虽然足够迅捷,也只斩掉了一两个盾牌。
眼看来之不及,但见那种墨家弟子不慌不忙地散开阵型,人堆里出现了两个大的木质机括。
那木制机括长约半丈,上面有一竖着的活动大桨。
众盾飞将上来时,两名弟子一压浆身,大桨快速摆动,只听噔噔噔几声,十来个铁盾竟然尽数“铛铛铛”的摔在了地上。
铁盾虽然锋利沉猛,但那大桨拍的是盾面上无刃之处,兼之墨家众人法力极高,那么一按一压便是铁梁也须弯了,力道极大,他们掷出时附带的法力也就消散了。
眼看杜伟愣住,一名墨家弟子瞥了他一眼,解释道:“此物正是专门为尔等所设,你们多行不义,胡乱杀害良善,早就该死!”
局势转变的太快,杜伟一时间不敢置信,只是僵立在原地。
忽然他背上一痛,站立不住,跪倒下去。周华一棍打在了他背上,其余盾家弟子也都被青衣人和季玄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