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血腥厮杀的礁石滩边,金人这支王牌劲旅正在列队准备行军,他们丝毫不担心宋军还有大队骑兵敢来邀击阻截,因为王权溃逃时,许多战马都被扔在了长江以北,给女真人缴获了去。因此金人很清楚,此刻的宋军阵中,必然不过是只有这区区两千义军轻骑,眼下,还损失了一个指挥四百人,只剩下至多四个指挥了。 温迪罕蒲里特的亲卫作为哨骑已经撒出去了,一千紫茸军几乎没有多少损失,大概伤亡的三十几个人里,有一半是辛弃疾所赐。他们率先踏上了往宋军岸防阵地争夺采石渡口的路途,后面则依次是黄茸军和青茸军。而温迪罕蒲里特就在两军拱卫之中,缓缓按辔而行。 树林里,那队不明身份的人马仍在暗自窥探。只听一声颇低沉的声音道,师父,朝廷的骑兵退了,鞑子看样子是要去抢采石矶渡口了! 这声音的主人魁梧高大,面长而瘦削,却反具不怒自威之态。听到他说话,周围的不少人都是摩拳擦掌,颇是兴奋。 那显然是众人之中核心人物的道袍男子乃道:多年来一事无成,今日始有如此机会,或是天命,亦未可知。待其走得远了,我等再悄然过去。 众人纷纷应声领命,但见他们背上都是背着一把长剑,但看模样又不似山泽草莽之中的亡命之徒。几十个人里,也有半数以上骑着马,却不知道要给这场采石之战带来怎样的因果? 虞允文在小丘之上终于是等到了辛弃疾的归来。他看着犹自抱拳复命的辛弃疾,急问道, 此虚礼且免,幼安可是看清了,上岸金军人数乃有几何,究竟是何装扮,战力如何? 禀大帅,金人虽不过五千众左右,但十分精锐,观其重甲之余,皆衣紫黄青三色茸绦,怕是北虏逆酋亲军,故如此悍勇!我义军两千骑兵,竟短短时间里就折了一个指挥,而金人伤亡无多,实非易与! 辛弃疾的回答印证了虞允文心里最坏的揣测,看来这果真是女真皇帝的侍卫亲军!仗打到这时候,已经只能咬牙硬挺了,李显忠的大军暂时是不要去妄想了,必然还在来的路上,如果想着依靠他,恐怕等李显忠到采石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几十万女真大军的数百里连营了。 江面上宋军水师车船正在奋力撞开百余艘金人舟船的纠缠堵截,另一边,可以料到金人虏酋完颜亮势必又派了军队在作登船渡江的打算。眼看酉时将至,日薄西山,天色渐渐就要暗下来,只要打退了这波金人的陆上强攻,完颜亮只有鸣金收兵,次日再战的唯一选择。黑夜中小船渡江,那是极其危险之事,况且宋军水师控扼江面,他数十万大军,稳中求胜,必定是要再等到白昼才发起又一轮渡江抢滩的攻势。今日的成败,就在此刻了! 幼安,你且领剩下四个指挥的骑兵们都好生休息,待北虏之来,你们仍要冲击其军伍,攻其侧翼,断其后路,若能打退其进攻,追亡逐北之事,也要指望你的骑兵了!虞允文重重地拍了拍辛弃疾。 坐下喘口气的辛弃疾任由亲兵给自己处理箭伤,这会方才想起,自己此前斩杀的那员金人大将似乎是个总管级别的忒母孛堇,和过去所杀的神锋军总管蒲辇一个级别,却忘记书写诗词领取解锁奖励了!
他一阵苦笑,自己现在的性格真的是变成了两具灵魂融合的结果,既有少年老成,又有些现代人的玩世不恭。他当即拔出长剑在地上写道: 今古恨,沉荒垒;悲欢事,随流水。 果不其然,只听得体内砰的一声。那熟悉的声音又回来了: 解锁体术:枯荣若素。第二层,龙象之躯,第一级。 解锁剑法:龙蛇风雨剑;招式,满江红。 辛弃疾也是颇意外,原来这龙象之躯尚有第二层,看来每层都有三个级别,到了第三级后再要解锁,便自动进入下一层了。第二层的龙象之躯标志着你真正踏上了古时万人敌的道路,斩将破军,万夫莫当,身体的战斗嗅觉本能和对各种兵器的驾驭娴熟之能力都进一步提高。 而这满江红乃是龙蛇风雨剑中威力极大的杀招之一。辛弃疾从领悟的那一刻即感受到了其中气壮山河的浩然凛冽之杀意,仿佛夺天地颜色,操阴阳生杀,要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这招式究竟如何,还须琢磨操练。 虞允文转过头忽看到辛弃疾仿佛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心里不禁一阵赞叹,大敌当前,如此危急还能岿然不动,这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英雄气概啊,此子虽是年少,真是文武兼具的人杰!如今老天将他送到我的麾下,此后定要收拢住他,他日若能宣麻拜相,则此子之才智,必可助自己展布抱负,中兴大宋!这会虞允文已经越发欣赏辛弃疾,也就越看越顺眼,直恨不得将家中子侄辈的女娃嫁给他才好,如此少年才俊,找遍大宋便能有几个?但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守住长江,否则一切皆是空中楼阁,皮之不存,又毛将焉附呢?一定会赢!这是天命! 虞允文这样想着,又自顾自走下小丘,去鼓舞士气,检查防线布置的工作去了。 对岸的西采石金军大营外,完颜亮看着杨林渡口一艘艘船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侍卫亲军,此次他下令再派遣一千紫茸军,两千黄茸和青茸军,组成第二批五千人的精锐渡江部队,彻底抢下宋军东采石阵地,为大军渡江做好准备。夕阳渐渐开始烧红天际的云霞,也染映在江面上仿佛铺上了血色的绸缎,江涛翻滚间,侍卫亲军们无声地默默坐上一艘艘舟船,这种平静内敛的背后,是百战之师才有的杀气! 西边的江面上,宋军水师正在努力冲破金军舟船的围堵纠缠,汉军们在各自谋克蒲里衍的督战下拿着弓箭软绵绵地往车船上射,每个人心里都在咒骂着,只愿快点鸣金收兵,现在他们里头聪明点的总算明白了,这金人皇帝压根没把他们当人看,不过是让他们当送死的去堵宋军大船弓弩砲石的而已,从来没指望他们能渡江破军! 入娘的贼老天,入娘的狗鞑子,俺们汉人的命就恁地贱么! 汉军士卒们的眼神里甚至暗暗升起了仇恨不忿的怒火。这种火苗虽小,但须知,或许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