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得不情不愿从身边摸出最后三百文钱,交给小苹,小苹倒也爽快全都给了差拨。
那差拨掂了掂钱,挥手让其余人让开。
他们走出老远还能听到后面笑声,那些人纷纷都在指指点点,大概在说,这穷酸怎么能有这么漂亮又懂事的老婆。
走远些了,沈括终于忍耐不住愤怒。
“这里离着京师不远,怎的有如此坏的官差,与匪类何异?”
“嗨,你也是读过书有见识的,也不如我这个倡优妇道晓得这世道。”
“如何不知?”
“这京东路常有强人出没,公人差役也多是以前江湖上剪径为匪的。”
“还有这等事?”
“可曾听过市井上说: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不曾听过。”
“相公你也是好命,眼高福大,不知世道艰难、人心险恶。”
“如今住店坐船的钱也没有了。”
“只差几十里地,有这驴子,明天也就到了。”
“夜里住店钱也没有。”
“恩公,你少年时大概是没吃过苦,不住店就不上路了?”
“他们要拿的弥勒教,真个刺青个万字在身上?”
“那你可问住我了,我也没进澡堂子里瞧过,想来官府说话便不会错。”
“我听说,贝州弥勒教反叛,已然在二年前,被同平章事文路公平灭了。”
“这些天大的事,我一介女流就不知道了。”
“我说个事与你听,不过关系一些朝廷机密,若听了便不可对外人说起。”
“既然朝廷机密,官人且住,小女子不敢听了。”
“说与你听也无妨,今次我进京,其实正是文路公托付。”沈括压低声音,“说是要调查贝州王则余孽之事,不料还未到京城,在这里就听闻有了。”
“哦?竟有这么大事?”小苹也压低声音配合他,“想来这弥勒教还未剿灭啊。”
“也许吧。”
“弥勒不就是那大肚佛祖?如何成了反贼的教主?”
“我只听话,弥勒教又称未来教,源于大唐则天女皇。”
“则天女皇,难不成是武则天?”
毛驴没来由昂首叫了两声,像是祝贺小苹答对了。
“正是,那则天女皇曾自称未来佛转世,搅闹的李唐基业几乎断送。”
“哎,为女子,当如是也。”
两人一路到了运河,再沿着运河向北,也没钱打尖,只得沿河走到天黑,寻了间破庙,找到个能遮风的角落,将驴缰绳绑在庙里,又各自找了个乞丐遗下的干草堆睡下。
夜里下起雪来,寒风直灌进庙里,冷的沈括瑟瑟发抖。他手脚冰冷,熬了很久才勉强睡着。 一入梦境,便失足掉进冰窟窿里,好不容易从冰水里爬将上岸,却有一只温暖的小狐狸拱到他臂弯里,就此暖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