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曾。”
“如此说来……”大和尚沉吟片刻,“这次可是为张娘子往生后的京城怪事而来?”
沈括不由一怔,不知道这大和尚怎么猜到这些的。
“师傅为何这么说?”
“呵呵呵……”和尚朗声大笑起来,“我自有些小小神通。”
“师傅何必卖关子呢?”沈括急迫问道,他感觉自己又有变成了那个打破砂锅的小孩子。
“且听我慢慢说来,看看有无道理……沈公子十数年未进京城,忽而再来,必然是大事。”
“嗯嗯。”
“如今隆冬,非开科考试时节,故而不会是赴考。刚才公子坐下时,衣襟里凸起一物,长三寸宽二寸,厚三分。我常在东华门外集市行走,见多了宫里出来采买的黄门带着出入宫门的牌子,也是悬在腰间也是这个尺寸,却还还不敢断定。又见公子衣襟里漏出一段黄丝绦子,便确定是入宫的牌子。”
沈括赶紧低头,发现自己虽然将那牌子藏的好好,却不料一坐下就在大腿处一个方形轮廓,也怪从杨家借来的衣服有些窄小,坐下紧绷时便显出那腰牌轮廓来,还还从衣襟里露出一根黄色的长绦子来。
“上月起大内已是人心惶惶,近日又缝日蚀,祭坛崩塌了更是风声鹤唳;如此时刻,外来俊品人物能随意进出大内,要么是方外会做法事的道士和尚,要么是懂奇门晓遁甲,善推演知攻防的逸才。公子家与司天监杨春官家世交,杨春官所着《景佑遁甲符应经》专攻奇门攻防,故而推断沈公子这次进京,多半是为此事。”
“师傅真神人。”沈括由衷赞叹道:“年前少卿杨大人料定日蚀将至又推算出克星犯勾陈,必有大事端。他觉得司天监缺人,便保举我入京有了这么一桩公干,给了我个临时的翰林天文院詹事局局生的差遣,其实也就是学徒身份帮着观测天象。”
沈括也不敢据告真相,说自己正在探案,只能现编了一个翰林天文院詹士的小职打打马虎眼,将被怀良看穿的部分,给一个合理化解释。
实则他原来的打算,也是想要拐弯抹角,在这件事上请教怀丙,这也是今天来拜访的缘由。实在是帽妖腾空而遁的原理,思来想去不好推敲,但是这件事太过重大,绝计不能直接告知,只能探听一下怀丙是否还如当年般神奇,然后再去请示包拯,由老包定夺。
“贫僧算什么神人,若不是这块腰牌,自然也猜不到这许多。不过么……”怀良和尚把头凑过来在沈括身侧嗅了嗅,“我却有一样猜错了。”
“愿闻其详?”沈括不由暗中吃惊,他担心在高人面前说了假话要被戳穿吧。
“你此次赴京虽只是司天监学徒,帮着观察天象给当今圣上推算吉凶,但也有些额外的公干。”
“额外公干?”沈括暗暗一惊。
“我做这营生,外城杀猪巷也常去。公子身上淡淡的腥臊气味,便是那里的。呵呵呵……即便是戴楼门外四里桥,直接上岸的外阜猪只都不是这个气味。那杀猪巷的石板地里夹杂的不止猪食、猪屎还有猪血、猪油,那臭中带腻、腻中带腥的气味,贫僧这鼻子倒是还能分辨。”
沈括已然无话可说。
“若只是天文院詹事局学子局生,白天抄抄写写,晚上绘制星图,何苦去那腥臊恶臭之地?”怀良坐在那里做思考状,只片刻便重现笑容:“或是更近悬案而非天文?公子不必以实告知。怀良方外闲人,胡乱推测旁人隐私,不论猜对猜错都有违清规,该罚,来,先饮一杯。”
他自斟自饮,又饮下一杯,似乎喝酒就不犯清规一般。那边小乙从邻铺子回来,又端来一盘烤鹌鹑和一盘绿豆糕。
沈括一时失了方寸,不敢再接着聊这个话题,只能找补其他话题。
“怀良大师……”
“大师且住,叫小僧怀良便是。”
“怀良师傅。我新来乍到不知详情,这大相国寺,为何成了府衙?”
“此事我知啊。不须问师傅。”边上小乙抢过话去,“便是去年那枢密使狄青狄大人在城外的宅邸遭了水。便要在城里寻一个住处。”
“确是如此?”
沈括故作不解,那边怀良只放下筷子用手抓猪耳塞进嘴里,又将油手在脏兮兮的袍子上搓了搓。
“怀良大师,我不曾听说,还有这样的枢密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