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皇后看着银针扎进穴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说起针灸,最是让人害怕,虽说扎得不算深,但那种或酸或胀或麻的感觉,简直比受刑还要难受。
南弦收回手,笑着对皇后道:“殿下近来脸色红润了许多,殿下自己可发现了?”
皇后朗声笑道:“正是呢。那日孙长御说内造处又出了几种新胭脂,要拿来让我试,结果擦上之后,颧骨红得像喝醉了酒一般。想来是自己的脸色不错,用不上那些东西,哎呀,还是天质自然最顺眼,我何必像云氏那样,日日花红柳绿。”
天家也诚如寻常人家,皇后的地位固然尊崇,丈夫妾室太多,总有令正妻不满的时候。皇后看后宫那些妇人,这个心机深沉,那个矫揉造作,看来看去也不曾发现一个顺眼的。倒是这小小的医女,说话行事都让人如沐春风,因此几番接触下来,格外地中意她。
“向娘子今年多大?可曾许配人家?”皇后倚在圈椅里问。阳光照在她身上,周身都泛着温暖。
南弦如今是心如止水,也因经常被问起,回答起这种问题来,没有什么困难。
“回殿下,不曾许人家。”她在杌子上微微倾了倾身,“家中爷娘接连过世,这几年一直服孝,尚来不及议亲呢。”
皇后“哦“了声,言语有些怅然,“我想起来了,向副使仙游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怎么家中母亲也不在了吗?唉,人生总有不如意啊,难为娘子了,失了怙恃,自己持家多辛苦。”说罢又打趣,“待我回头问问,有没有好人家,能与向娘子说个大媒。”
上了点年纪的贵妇,又没个儿子孙子可以操心,日日守着荣华富贵,唯一的乐趣就是探听那些家长里短,顺带牵线搭桥为人做媒。
南弦自然不能扫兴,含笑敷衍:“那就多谢殿下了,哪日真有了合适的郎君,我便与那位自称竹马的旧友说,我已经有人家了。”
短短几句话,所含的内容丰盛。她是个有玲珑心肝的姑娘,不用回绝皇后,就让她知道自己是有人惦记的,不必那样热心帮着筹谋了。
皇后讶然,“竟是有个厚脸皮的竹马啊?”想了想道也是,“你这么好的女郎,岂能没人等候,除非这建康城的儿郎都瞎了眼。”
含章殿内的岁月宁静,她们这里温言絮语说话,长案前的博山炉里轻烟袅袅,把这偌大的空间,厚厚晕染上了一层浓梅香。
该醒针了,南弦刚抬手,皇后不由一哆嗦,还没碰上,就“哎哟”了声。
南弦失笑,“殿下这么怕吗?其实不怎么疼呀。”
皇后难为情地摆了下手,“别提了,以前并不害怕针灸,都怪大长秋不知哪里弄了个所谓的神医来,下手一扎我脚上穴位,整条腿犹如被雷劈了一般,脚趾头都麻起来。自那以后就不成了,看见明晃晃的针尖,心头就砰砰作跳。”
南弦垂手触碰银针,“我这样手法,殿下疼吗?”
皇后笑着说不疼,“还是女孩子更仔细,有了你啊,就不必再让太医局那些人进来了。总是男子面前,有些话开不了口,譬如一些内情,怎么与外人说呢。”
南弦道:“殿下在医者面前不必隐瞒,只有据实说了,大夫才好对症下药。”
皇后闻言,偏身掩住了嘴,压声道:“你这育麟方,试过之后很有疗效,我的隐疾倒是祛除了,只是陛下……那事上似有些力不从心,看来还需调理调理才好。”
南弦虽然没有出阁,但那种道理懂得多,也听得多,所以并不显得腼腆畏缩,斟酌了下道:“我入宫之前,曾有幸替陛下诊过一回脉,殿下面前我也不讳言,左右是入房太甚,宗筋弛纵之症。但陛下身体,一向由太医局经手调理,我是女医,只能为宫中娘子们坐诊,怕是不能瞻仰天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