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中心急诊诊室的坐诊,是相对单调、枯燥无味的。
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接诊急诊患者,喊人来做手术,被人喊去急会诊,算起来只是短距离的跑。
这样的日子,比起之前要承担急诊手术任务,可清闲了许多倍。
六月八日,高考第一天。
方子业提着外卖袋子进诊室后,先给聂明贤递过去一杯咖啡:“贤哥,你的拿铁。”
聂明贤也不客气,举了举右手、歪着头活动了一下脖子,而后道:“你这才休息了几个小时啊?”
“睡不着?”
方子业点了点头:“我发现人都是贱骨头,累到快死的时候期待清闲。真清闲下来,这手又痒,总觉得清闲不住。”
聂明贤端起桌子上的咖啡:“一个小时前,韩主任亲自跑了外科诊室一趟,把病人搞进了手术室。”
“病房里的值班医生说,择期手术的患者和家属都有点吵闹。”
聂明贤面带笑意,虽然不是嘲笑,却也暗含深意。
方子业的眼珠子转动了一圈,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就是王元奇之前坐方子业现在的位置时,只需要急会诊和转诊手术,自然简单,看不出方子业和王元奇之间的本质差距。
两人易位后,方子业照样稳坐急诊创伤中心诊室,王元奇那边顶不住了。
方子业把吸管一放,抿嘴将咖啡饮尽:“贤哥,没有必要找这样的乐子吧,王元奇师兄也没有选择,安排这一切的是韩主任。”
“韩主任为了急诊手术都亲力亲为,这样的品行值得我们钦佩和学习。”
“我们这样的下级医生,每周能有两天的择期手术日啊,就非常非常不错了。你看我师父,你看邓教授和刘教授,不也是一周才有两次手术日嘛。”
聂明贤嘴角一欠:“子业,这当婊子的是你,立牌坊的也是你,合着我就是中间左右摇摆的贱人是吧?”
方子业赶紧回答:“贤哥,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哪里又当又立了?”
“手痒想做手术和有手术做,是两个范畴吧?”
聂明贤也知道方子业就是本院的职工,因此说话需谨慎避嫌。他聂明贤暂时还是自由人一個,见到了不平事就可以直接开怼。
聂明贤正要回话时,方子业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方子业先伸手拦住了聂明贤,把手机拿出来后,看到了来电显示后,愣了愣:“是韩主任。”
聂明贤赶紧把咖啡往桌子上一放,双手负胸着开始吃瓜。
“韩主任!我是方子业。”方子业选择接通。
“现在创伤中心急诊诊室,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韩元晓出口有点急。
方子业看了一眼聂明贤,摇了摇头:“没有。谢教授在休息。”
方子业没有提聂明贤的事情。
聂明贤就不是本院医师,他最多就算一个交流的,非本院医师不允许在门诊坐诊,专家和教授除外。
“那你给谢晋元打个电话吧,让他在创伤中心坐诊一会儿,伱过来手术室一趟。”韩元晓吩咐道。
“好的,韩主任。”方子业并未问自己要去干嘛,先答应下来。
韩元晓并不是一个不要面子的人,他能顶着各方面的压力摇人,而且摇的人还是自己,证明韩元晓就打破过内心的壁障。
聂明贤听后,眼睛一亮:“等会儿一定给我详细地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完,聂明贤就示意方子业可以离开了,谢晋元副教授的事情,他来解决。
方子业点头。
离开前谨慎道:“贤哥,你还是给谢老师打个电话报备一下。这样更妥当一些。”
谢晋元授权了聂明贤坐门诊的话,那就算是出了点意外,肯定也要顶起来的。
否则要么就是谢晋元自己亲自来,承诺了顶责最后却失言,这可不是谢晋元一言堂的地方,就一个刘煌龙的追责,就够谢晋元狠狠地喝一壶了。
更别提聂明贤的其他身份。
……
方子业到了手术室后,发现要做的就是两件事。
一件事是杜元铣教授建议方子业过来帮忙打一个麻醉,方便等会儿手术的过程中,可以与术者完成功能交互。
第二件事,就是希望方子业过来帮忙完成一个清创!
这是两件事,也是两个病人的事情。
这两个病人,都是聂明贤从创伤中心诊室送上来的……
韩元晓教授和组内的人正在完成毁损伤的清创。
如果是以往的中南医院,在清创不利,发现坏死组织颇多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去建议患者和病人截肢。
可如今,创伤外科已经许久没截肢过了,韩元晓还眼馋邓勇组的毁损伤保肢术,非得自己亲自试一试,搞到了半路下不来台。
这时候,要么只能‘丢脸截肢’,要么就只能拉下脸皮“求援”,好在韩元晓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选择了后者。
方子业点头应下后,先被安排着去打麻醉。
打麻醉的患者,则是足部多发软组织的损伤,需要与手外科的人完成肌腱缝合。
来到了隔壁手术间,方子业就看到了两个熟人。
王元奇师兄以及手外科的住院总朱辉大哥。
麻醉医生就是杜元铣教授,他已经完全了麻醉前的药物准备,此刻就只等着方子业到来。
“方医生,你来了啊?来得正好,我今天遇到了一个非常特殊的病例,看起来受伤的范围很广,其实他受伤的范围,正好就适合周围神经阻滞麻醉。”杜元铣笑容灿烂。
杜元铣教授的话刚完,手外科的朱辉大哥便接了一句:“子业,你这不仅是凭一己之力把急诊手术的质量打上去了,连麻醉质量都打上去了啊?”
朱辉的话虽然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可此刻所有人听起来,还觉得挺有道理。
“辉哥,我这是被白嫖了,你也不心疼一下兄弟。”方子业苦笑着回。
方子业打麻醉,麻醉费用又不归骨科收,方子业就算是再辛苦,一毛钱都没有。
按照我国的法律,按劳分配原则,方子业这就纯粹是被白嫖了。
涉及钱的话题,不好直接当患者面讲,所以方子业表达得颇为隐晦。
这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是第二次。
如果方子业没记错,这已经是杜元铣教授让他来打的第九次麻醉!
当然,吐槽归吐槽,方子业也还是非常实诚地开始穿戴手套,而后开始细心地为患者进行查体。
适不适合神经阻滞麻醉,肯定是麻醉科说了算,但方子业身为创伤外科的医生,也要评估一下伤口的走行。
杜元铣教授闻言就说:“子业,你只要愿意来我们麻醉科,不是问题。”
杜元铣用右手拇指的远节摩挲着食指和中指远节。
方子业可不理这种事情。
评估完后,便在杜元铣教授的指点下,找到了神经阻滞麻醉的节点,然后以“难以置信”的穿刺术,将麻醉的浸润范围,控制在了合适的范围。
打完了麻醉后,方子业才问患者:“还痛不痛啊?”
“欸,好像,好多了。”
“不,不痛了。”麻醉药的起效速度还是非常快的。
即便只是局部麻醉药。
完全就是药到痛除。
而方子业完成这一切的前后,也就是一分钟多的时间,将针一拔后,方子业就果断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