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伯父……平西侯弄出来的吗?”余舟问道。
裴斯远目光微闪,又道:“那你可知道,那药为什么会被喂给你?”
余舟想了想,道:“他想……恶心你?”
裴斯远十分惊讶,没想到余舟对此事的反应竟会如此平淡。
“他已经疯了,肯定是觉得你不听他的话,所以才用这种法子想让你被迫卷进去。”余舟分析地头头是道,只因他相信裴斯远定然不是主动卷进去的。实际上,裴斯远不告诉他此事,他也理所当然会认为是平西侯的手笔,压根就没想过别的可能,“平西侯和刘侍郎他们也有勾结?”
“他买通了中间给你下药的人。”裴斯远道。
“你是不是怕我会迁怒你,所以之前才不敢告诉我?”余舟问道。
裴斯远目光一黯,他不止是怕余舟迁怒自己,还觉得很愧疚。
“这又不是你的错。”余舟抱住他,在他颈窝蹭了蹭。
裴斯远将他牢牢抱在怀里,觉得许久来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骤然落了地。
这一日他们才知道,此前他们一直对对方难以启齿的秘密,原来在对方的心里竟是如此不值一提。可因为太过在乎对方,便难免患得患失,生怕无意间就会在对方心里留下一根刺。
殊不知这样的坦白,不仅不会让彼此产生隔阂,反倒会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
“小舟。”裴斯远抱着余舟,喃喃道:“我真的好在意你。”
“嗯,我知道。”余舟稍稍将他推开些许,脸颊带着些许红意,开口道:“我想了想,你说的对,宝宝确实挺聪明的,比很多两三岁的孩子都要聪明。”
裴斯远有些茫然,不大明白他怎么突然开始吹起了自家儿子。
“所以我想着,他年纪虽然小,但是现在应该也可以做花童了。”余舟又道。
裴斯远闻言怔怔看着他,哑声问道:“你……答应跟我成亲了?”
“我爹给我来信说,眼看天气要热了,问咱们入夏要不要去云州看他,也能避避暑?”余舟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裴斯远的视线,“你要是愿意,可以顺便提个亲。”
裴斯远高兴地几乎说不出话来,捏着余舟的下巴便再次吻了上去……
后半夜,两人忙活完之后,裴斯远又缠着余舟问了许多问题。
问余舟从前的人生,从前的经历,以及所有他没能参与过的一切。
余舟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朝人说这些,只觉长久以来跨越着一个时代的孤单感,骤然就被抚平了。
他暗暗觉得,有裴斯远陪着自己,可真好。
前几日那个难产的妇人,成功渡过了危险期。
那妇人的父兄和丈夫,不仅去济仁堂送了厚礼,还来余舟家里送了礼。
“这些东西我可不能收,你们也别再送东西去济仁堂了,收了你们的礼传出去对我们济仁堂的名声也不好。”余舟认真地道:“不过你们若是真的有心感谢,倒是可以帮我们一个忙。”
“余掌柜您请说,在下倾家荡产在所不辞。”那妇人的丈夫忙道。
“济仁堂这一年多来,只有你们一家是因为产妇难产而来的。”余舟道:“京城每年有多少妇人因为这个殒命,你们想必多少也能猜到一二,若是他们遇到这样的情况都能来济仁堂,说不定济仁堂还能多救几条人命。”
“是是是!”那妇人的父亲忙道:“都是老夫迂腐,老夫实在惭愧!”
“你们实名给济仁堂送个横幅吧!”余舟道。
大渊朝民风开放,对于男女大防不那么在意,所以这产妇开刀的经历并不会给她的名声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相反,事情若是传开了,却能替济仁堂打响名声,这样就能救更多人的命。
“敢问余公子?何为横幅?”男人问道。
“就是……”余舟朝他比划了一下,道:“这么宽,找红布做底,绣上金字,挂在济仁堂的门脸上。”
那女子的丈夫闻言便懂了,“这样一来,所有经过济仁堂的人都能看到。”
“好说好说。”那女子的兄长又道:“在下在西市也有两间铺子,届时一并扯上这横幅,给咱们济仁堂打个名声。”
余舟闻言颇为高兴,忙朝他们道了谢。
实际上不止是他们的横幅起了作用,在那女子平安之后,这件事在各个医馆便传开了。
没过几日便有另外一个这种情况的病人被抬到了济仁堂。
这种事情本就是开头最难,一旦有了先例,便会打消很多人的顾虑。
虽说古代条件有限,开刀风险很大,但相较于难产所带来的必死局面,哪怕只有三五成的生机,也会让很多人动心。
自那日之后,济仁堂便算是正式步入了正轨。
不久后,济仁堂还开设了“顺产住院”的业务。
那个时候妇人生产都是在家里,各家条件各不相同,若是请不起大夫的家庭,出现问题的概率太大了。此前京城的医馆没有像济仁堂这样能“住院”的,所以也没人想过生孩子还可以去医馆。
如今好了,自从有了这个选择之后,若是对生产不大放心的产妇,便可以提前住到医馆,这样若是出了意外还可以及时抢救,大大减少了生产所带来的死亡风险。
自那以后,隔三差五便有人去济仁堂送横幅,后来恨不得将横幅都送到了余府。
也不知众人是怎么传的,将余舟这半个济仁堂的掌柜传得跟个活菩萨似的。
岂不知余舟只是自己经历过这种无助和恐惧,所以才希望能将这件事情做下去,用裴斯远的话说就是,给宝宝多积点德,保佑他能平安长寿。
济仁堂渐渐开始有了起色的同时,夏天也如约而至。
还没等天气彻底变热,裴斯远就告了假,带着一家老小去了余承闻如今做官的州府。
余承闻离京之后,去了北方一个叫云州的地方做知州。
余舟和裴斯远带着宝宝一路坐马车到了云州,此番同行的还有裴父。
余舟来之前就给余承闻寄了信,所以余承闻早早便做好了准备,在府里替他们将住处都提前准备好了。
余承闻如今待裴斯远和裴父还挺客气,再加上宝宝的面子,他几乎可以说是笑逐颜开。
而宝宝也没让人失望,一点都不认生,见了面就抱着余承闻叫祖父,可把余承闻高兴坏了。
不过待裴府的随从们将裴父拉来的几车聘礼运到余府时,余承闻就不大高兴了。
裴父想得挺周到,他觉得两家人如今离得远,再加上余舟和裴斯远连孩子都有了,所以前头那些虚礼也就免了,此番来见余承闻,可以直接将两人的婚期定了,最好在云州就找个庄子把喜事儿办了,那才好呢!
但余承闻却又在此事上有些较劲了。
“余舟也是男儿,哪怕与裴副统领成婚也并非嫁进裴府,何来聘礼一说?”余承闻道。
他倒也不是故意为难裴斯远父子,而是想着自己若是收了人家的聘礼,自家儿子岂不就成了裴家的媳妇儿?届时若是受了委屈,都要看裴斯远脸色。
裴父却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出于比较传统的思维,想着他家儿子和余舟成亲那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自然要给人聘礼,否则显得他们裴家不够重视余舟。
好在裴斯远反应快,他朝余承闻行了个礼,“余大人若是介意,不如当这些是晚辈的嫁妆,此番既然我们来了云州,若余大人不嫌弃,晚辈嫁到余府也是乐意至极的。”
他此话一出,就连余舟都愣住了。
余承闻更是和裴父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余承闻道。
“晚辈这话也并非是置气。”裴斯远道:“小舟与我情投意合,我与他既然都是男子,成婚自然与寻常男女结合不同。但我二人均不在意这些虚礼,只盼余大人能成全我们。”
他这般放低了姿态,倒是让余承闻有些不好意思了。
显然,他没打算让自家儿子嫁过去,也没打算让裴斯远嫁进来。
“爹……”余舟忍不住想开口。
裴父却抢先一步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余贤弟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都看向他。
便闻裴父道:“宝宝他阿爹在京城的济仁堂做掌柜,如今颇得百姓信任。这济仁堂既然是造福百姓、行善积德的好事,咱们不妨在云州开一家分号。这银子呢就由老夫来出,余贤弟是云州的知州,往后咱们这分号开在这里,少不得要您的照拂,此事算是咱们两家一起办的,如何?”
“裴兄高义,倒是小弟狭隘了。”余承闻道。
“余兄爱子心切,何来狭隘一说?”裴父忙道:“往后咱们既然是一家人,倒也不必如此生分。”
余承闻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裴斯远,“小舟性子愚钝了些,往后你要多包容他。”
裴斯远闻言便知道他算是同意了这门婚事,当即跪下朝余承闻磕了个头。
两人的婚事总算是说定了,众人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
当晚,余承闻让府里的人摆了酒,正式朝余夫人和家中的另外一双儿女介绍了裴斯远和裴父。
余夫人先前大概也对此事有所耳闻,并未表现出什么惊讶。
余舟的弟妹也都颇为懂事,尤其是余沿,再次见到余舟还挺亲昵。
“宝宝是……”余承闻伸手抱起宝宝,显然还没想好怎么介绍这个小家伙。
一旁的裴父却道:“宝宝是小舟和斯远的孩子,如今尚未取大名,此番还得请余大人帮着取一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