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纾碰了个软钉子,面上讪讪的,顿了顿道:“适才听同僚们说起,殿帅大喜了,不知夫人……”
他倒也不讳言,“曾是谢节使家的四姑娘,不过她如今和谢府没什么瓜葛了,咱们也不能乱认亲,高攀节使不是?”
谢纾呆住了,惶然道:“怎么……四丫头是我谢家人啊,怎么同谢家没有瓜葛了?”
沈润道:“节使出征多月,府里发生了不少变化,节使还是回去问一问贵府老太君吧。”他走了两步,又顿下哦了声,“还有……贵府上二姑娘的案子,烦请节使带话给尊夫人,沈某手上业已结案,请夫人放心。”
他说罢,牵唇笑了笑,这一笑里藏着无尽的含义,冷嘲有之,玩味有之,更多的缺是一种警告。谢纾不解,心里也惴惴,忙交了差事,打马赶回幽州。
谢府因老爷回来了,一家子又哭又笑聚到一处。
谢纾给老太太磕头,跪在地上哽咽:“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老太太把他搀起来,上下打量个遍,抹着泪道:“回来就好,这世上哪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只要人在,家业在,一切便还有望。”
家里子孙乱哄哄磕头请安,谢纾在人堆里寻找,只不见那个惯常站在角落里的小姑娘。他心里七上八下,转头问老太太,“母亲,四丫头如今何在?”
老太太正掖泪呢,掖了一半倒怔住了,支支吾吾,不知怎么答复他才好。
一家子都不吭声,这话老太太不开口,大家都不好解释,于是你看我我看你,个个俱是一脸为难的样子。
老太太也瞧出来了,如今家里怨她的人不在少数,得陇望蜀,人性本就如此。她也有些负气,蹙眉道:“你在关外遇了难处,我急得没辙,恰好沈润做了个局,我一时糊涂,就把四丫头填进去了。如今四丫头不认咱们了,也不知是怨恨我呢,还是早和沈润通了气,给自己找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离开谢家。孩子啊,到底要自己养大的才亲。眼下陈家两个老的也追到幽州来了,四丫头回陈家去了,瞧这模样,是打算和咱们老死不相往来了。”
谢纾怔住了,颓然坐在圈椅里,一下下捶打自己的膝头。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若不是仗打得不顺,也不至于闹到这步田地。
他不说话,屋子里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半晌他才长叹,“沈润今儿加了卢龙军节度使,有这两重官衔在身,四丫头过门就是二品的诰命。”
众人愈发怔愣了,谁也没想到,那个笑嘻嘻、软塌塌的女孩子,才十五岁便有这样的成就。原说大丫头能进伯府,已是不小的造化,但和四丫头相比,却是差了好几重。
历来妻凭夫贵,不外乎如此,老太太只能退一步自解,“所幸,咱们三丫头进了宫,回头疏通疏通,要是能入神龙殿,封个婉仪或是修仪,那也不枉咱们生养她一场。”
谢纾的目光却调转向了清如,“我听沈润说什么二丫头的案子……一个闺阁里的姑娘,能牵扯什么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