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默然。
徐东彬自然知道自己的底细,也是淡然一笑,回头对站在身后的赵福贵道:“走,二弟,咱们回屋吧,有些事我须得和你说说。”
唐玥受重伤,朱文琅心急如焚,照着他的意思,恨不得马上出发赶往乌斯藏雪域高原,寻找寻找“血莲花”神药,又或是打听到扎巴法王内功心法的奥妙,再由他和师父张无忌一起,以内力替唐玥疗伤。
只是听张无忌提起,徐东彬油尽灯枯,时日无多,便也只得暂时留了下来。
朱文琅在宫中长大之时,徐东彬那时还隐藏身份,化名陈汉仁藏身宫中,任御用监领事,想来这名字中的“陈”,便是陈友谅之“陈”,“汉”,便是大汉朝之“汉”,以未从未忘记大汉朝之意。
那时朱文琅还小,与陈老夫子一起住在“茗香院”中,正是徐东彬所辖,受“仁公公”徐东彬的多般照应。
后来徐东彬用计害得徐达服毒自尽惨死,逃出京师,组织天一盟,虽说犯下了若干灭门血案,在武林中也是掀起腥风血雨,但对于朱文琅来说,徐东彬却是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伤害,几次天一盟对朱文琅的设伏追杀,也都是“血刀”胡峙自作主张,无论是徐东彬又或是赵福贵,都从未下过伤害朱文琅之命。
直至后来,在成都孙府,徐东彬当面将朱文琅的身世和盘托出,朱文琅不愿回归,任天一盟的少主公,双方便成敌对之势,朱文琅甚至率武林各派高手和官军前往云梦泽谷,围剿天一盟。
即算如此,徐东彬亦未对朱文琅有丝毫伤害之意,相反,每次见到朱文琅,都是恭恭敬敬执下属之礼,口称“少主公”。
云梦泽谷中,天一盟的青龙杀手全军覆没,祭天台上,又是屡失好手,最后宣布解散天一盟,却又因得知“武穆遗书”的消息,来到这神木堡中,集合天一盟的剩余之人,与朱文琅一道,共抗蒙古大军,拼尽全力,一直跟随几十年的兄弟刘世成死于阵上,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玄武弟子,死了七八十人。
可以说,在这神木堡中,若非徐东彬的智计无双,调度用兵如神,属下林永磊的霹雳火器厉害,伤敌无数,以神木堡区区千余战力,面对蒙古太尉,鞑子名将纳哈出所率的近两万大军,绝不可能守这么久,甚至绝不可能守住,说不定鞑子刚到的第一天,神木堡便已陷落,大明西北门户大开,若是纳哈出再率军南下直逼榆林或大同,说不定就会逼得朱元璋从蓟州调兵回防,从而彻底打乱朱元璋准备了数年的北伐大计。
从这个角度而言,徐东彬此举,无异是大明朝廷的大功臣,哪怕在徐东彬心中,一直将大明皇帝朱元璋视为阴险小人,谋害老主公陈友谅的大仇人。
而此时的徐东彬,却已无力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
据张无忌所说,徐东彬本就是个文人,体质一般,为潜藏朱元璋的皇宫之中,盛年后强自去势,当了太监,便伤了根基。数十年来,又是收拢大汉军的旧部,又是谋划天一盟,殚精竭虑,早已体虚如空,咳嗽不止。
后来解散天一盟,一时失了目标,再后来到神木堡,率兵与鞑子一战,尤其面对的还是蒙古军中的名将纳哈出,各样布置调度,耗尽心神,早已油尽灯枯,只是强敌未退,一股气堵在心中,犹自坚持,连自己也未觉出身体早已掏空。
此时纳哈出退出,强敌一去,心神一松,便觉一时空空荡荡,那强自支撑的一点点生命之火,便是摇摇欲坠,就连张无忌这等天下第一医手,也是再难施为,可谓神仙难救。
“少主公。”见朱文琅进来,徐东彬眼前一亮,挣扎着便想起身。
“徐先生。”朱文琅连忙抢上两步,扶住徐东彬的胳膊:“徐先生不用多礼,快快躺下休息。”
“少主公。”徐东彬强打精神,望着朱文琅:“我徐东彬跟随老主公多年,老主公视我如肱骨兄弟。老主公去后,我等兄弟原本万念俱灰,一心只想为老主公报仇,报仇之后再以此身追随老主公于地下。谁知数年之后,竟是得知老主公还有后人。”
此时的徐东彬竟是颇有些精神奕奕,与平日里的虚弱模样大相径庭。旁边的张无忌心知徐东彬此时已是回光返照,命不久矣,微叹口气,暗运内力,将一股暖流送入徐东彬的体内,好让他能再坚持一小会,见徐东彬提到陈友谅,想来属于他们大汉朝的私事,不便多听,也不多话,轻轻将徐东彬消瘦的手腕放下,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返身还将房门也关好,只留下朱文琅,徐东彬和赵福贵三人。
“老朽看到少主公一天天长大,心里喜不自胜,更看到少主公跟随上官雷和定边将军学艺,修得一身的武功,大放异彩,实是说不出的欢喜。”徐东彬抓住朱文琅的手,热切道。
“徐先生有什么话,慢慢说,且多休息,明日再说也不迟。”朱文琅宽慰道。
“少主公,属下自知时日无多,就让属下说完吧。”徐东彬不理道:“在成都孙府,少主公说咱们和朱元璋是私仇,不应牵扯天下百姓,少主公天性仁厚,是属下眼界小了,违背了当年参加义军,替汉人打鞑子夺江山的初心,实是愧对少主公。”
“大哥,喝水。”旁边的赵福贵连忙捧过来一杯茶,扶着徐东彬的肩膀,小心地喂下。
“中原战火数十年,百姓们刚刚过几天安生日子,我也只是不想百姓们再遭难。”朱文琅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