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诚转过身,抱拳道:“大人厚恩,永不敢忘,今日聊作回报。大人可速速带方氏后人离去,此间小的自会区处。”
魏泽收敛心神,抱拳回礼,然后将二子携于腋下,逾墙而去。奔出数里,来到城外一处山丘,放下二子,见方府火起,料得是黄诚放火,再看二子,脸上虽有悲戚之色,却不再流泪,心下大慰,道:“燕贼篡位,方公蒙难,你们身负国仇家恨,断断不可轻生,我们好好计议,来日方长,定叫燕贼授首。”中宪、中愈眼含泪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寅时的丹山,万籁无声,更无一点灯火,唯有月华如水,遍洒山野。山民们劳作一天,早已经疲惫不堪,已然进入了梦乡。忽地,山谷中传出一声如龙吟般的长啸,悠扬婉转,余音不绝。接着又有两个稚嫩的啸声接踵而至,虽不如前声清越,也隐隐有激昂之音,足以扰人清梦。瞌睡浅一些的山民纷纷被吵醒,有的骂骂咧咧,说几句:吃多了,胀饱了,恁早就起来鬼叫之类的怪话。扯过枕边头巾,捂着耳朵,翻身继续睡觉。有的干脆翻身起床,笑骂道“连鸡都不用养了”拿起农具,下地干活去了。
啸声起处,只见一老二少,正在道观外练功。老者长相清癯,颌下垂着一缕乌黑发亮的长须,年龄已五十开外。两位少年约摸十一二岁,脸上稚气未脱,正在仔细聆听老者讲话。只听老者徐徐说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道理习武之人任谁都懂,但知易行难,坚持下来的人却少。有人坚持下来,练习不辍却徒劳无功,是练习时不得其法。你们随我修习两年了,从刚才的啸声中听来,内功也有了一定基础,但还需勤加练习,不得懈怠,方有所成。师父每日天不亮就唤你们起来练功,自是有师父的道理。”
话音刚落,身边的少年就接道:“师父用心良苦,我和师兄都知道,书上说过,寅时肺气初起,血气方兴,此时练习内功为最佳时机,长啸能呼出胸中浊气,强固心肺之根;趁阴阳交合之时,夺天地造化之机。静坐运行周天,吐故纳新,更可强身健体,事半功倍。所以寅时是静习内功的最佳时间。待到卯时阳气生发,就应该顺应天时,同师兄同门对练了,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见老者微微点头,又狡黠一笑“可惜我打不过师兄,他每次对练都不留手,昨天还揍得我鼻青脸肿,我今天眼睛都看不清东西呢,呆会怎么挑水?师父你也不管管师兄。”
老者还未说话,旁边少年却急了:“我可是留了手的,你眼角是你突然弯腰欺近,想偷袭我,我收手不住打到的,我下巴上还挨了你一拳呢。好吧好吧,今天你的两担水,我帮你一并挑了就是。谁叫你是我师弟呢。”
老者望着两人斗嘴,也不干预,看看东方开始发白,卯时已到,叫二徒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朝山上大殿走去。
原来老者是原刑部尚书魏泽堂叔魏离,二少年均是忠良之后,被唤着师兄是山东布政使、兵部尚书铁铉次子铁福宁,铁铉被朱棣凌迟后,家眷均被充军发配,铁福宁随大哥铁福安被发配河池戍边,途经四川江阳,趁兵卒看管松懈,逃脱出来,被魏离所救,问明身份后收为弟子,自改名铁砺,意为磨砺以须,随魏离勤练武功,侍机为父报仇。师弟则为方孝孺之子方中宪,方孝孺拒不草诏,被灭1族,亲友学生共计873人,时年方中宪9岁,与弟弟方中愈为刑部尚书魏泽所救。魏泽见朱棣侦捕太严,将二人改为姓施,取方人也之意,密遣忠仆辗转送方中宪至四川堂叔魏离处习武。方中愈则随魏泽挚交余景夔辗转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