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给大女儿云娘做了一双靴子,一块给小女儿蜻蜓做了这顶帽子,还一块给了儿子鱼粥,让他在外头看书的时候垫着坐。
他说,云娘是干活人家的大孩子,双脚最重要,蜻蜓生得好看,头脸更重要,鱼粥是男人,屁股最重要,男人一辈子混到哪个份上,就看他的屁股最终坐到哪里。
后来,老说书说他这番糙话,其实说得颇厉害。
院子里的积雪只清出来了一条过人的通道,李映月“嚓嚓嚓”一路跑来,还不忘顽皮,伸手打了一下道旁小柳树上的积雪。
扑簌簌积雪落地,枝叶摇晃。
“嚯哟,这小柳真厉害。”她一头钻到叶渝州后背的同时,大声赞叹道。
这棵小柳树就是前年郑老篾下葬的时候,老说书在院子里插下的那支无根柳。它活下来了,活得很好,只是生长缓慢,近两年时间过去,也不过膝盖高,拇指粗细。
而蜻蜓之所以会发出这样的赞叹,是因为她一边看见许多高大树木都在昨夜的风雪中断了枝杈,一边再看这小柳树,明明整株都被积雪埋了一遍,但是刨出来后,依然叶片明朗,身姿挺拔,毫发无伤。
“厉害什么,哪里厉害?!”
走在一侧的郑云娘停下脚步,再次接过话去,没好气说:
“生不得果子,当不得柴烧,除了鲜亮点儿,一丁点用处都没有,它凭哪样厉害?再说你看除了咱,还有谁家在院子里种柳树的?”
蜻蜓照旧顶嘴,一扭头说:“说书爷家。”
“他,他那是种院里吗?他那是种在盆里,放在桌上,当景儿。”郑云娘气鼓鼓辩说道。
想来,这小柳树若不是老说书插的,而且插下的时间点和意义比较特别,郑云娘早给它铲了。
“哦。”“那不正说明它好么?生得就是个景儿。”
或是因为一张嘴被冷风灌得难受,蜻蜓这回终于不顶嘴了,除了开头的一声哦,后面的句子,都只在腮帮子里小声嘟囔,没让姐姐听清。
叶渝州也当没听清,在心里好笑的同时,伸手直接一把将家姐云娘也拉到身后挡起来。
姐弟妹三人排成一条直线,出去院子,合门不锁,开始往市上走去。
老郑家的房子建在山边,亏得固城不大,平日从家里走到主街,大约需要一刻钟左右。
今日因为积雪和寒风的关系,三人一路上走得很是艰难、缓慢,少说用去多一倍的时间,才终于完成这场跋涉,出现在固城主街上。
到这,他们脚下的道路就不再艰难了。
因为今天一大早,固城各家各户的男人们,就已经聚集一起,清理了主街一带街巷里的积雪,以及南北两面进城的通道。
集体除雪作为固城的一项传统,或者说规则,据说早在这个破地方还只有十几户人家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