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寻到寒鸦栖树,铁甲征处,才知终是辜负。
“五十岁月,守得簪花犹在,良人曾顾,变化红颜朽木。
“君不见,北地千里无人住,当年玉郎,持帕长哭。
“君不见,南国桥边浣纱处,苍苍老妪,蹒跚脚步。
“……”
这词曲皆无名,想来或是说书人自己随手写来凑合的,被经常往来的熟客自作主张摘了它第一句去唤,就叫做《黑天裂出白玉镜》。
半盏茶,一曲罢。
四下竟无声。
整个茶馆二楼,仿佛都被一幅旧时战场的苍凉画面笼罩住了,在座客商们的情绪,也都被拉扯陷在其中。
要知道,在大周建立之前,这天下刚经历的,正是一段持续长达七十余年,至为黑暗血腥的战祸纷争,皇权更迭。
就是大周建立之后,边疆零星的战事也从未长时间消停过。
所以,这年头冒死走南闯北的人,谁心头没有几分历史家国情绪?谁不曾见过几副雨水冲刷后,土里露出的残断白骨?
中原天下泱泱二十四州,又几家几户,亲族中没有人战死疆场,尸骨未还?
“好!”直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喝出这声彩来。
“好好好,想不到在这偏远小城,竟然能听到这样的唱腔歌咏。”
“便是长安也难得。”
一时间,满座皆在拊掌喝彩,赞扬之声不绝。
喝彩声中,早已脱了狼皮帽子的妹妹李映月,双手托着讨赏的盘子,悄然从一侧走出来……
十二岁的丫头,身上衣装虽然简单朴素,但是处处透着明净可人。
六年了,李映月已经在这个每日不是黄沙就是风雪的破地方,生活了足足六年,虽也常常脏兮兮、灰扑扑,但是只要梳洗干净,不论皮肤、唇齿还是那双明眸,依然都如刚从清泉中荡涤出来一般。
这边城的风刀子,好像都不舍得伤她。固城的土民们不擅夸人,平常便只会说,她生得不像固城人。
“客官捧个钱场。”
“客官捧个钱场。”
“咦,你怎么一字不说另半句呢?没钱的捧个人场。”讨赏的盘子递到面前了,一位客商打趣道。
打趣是打趣,但若蜻蜓真的依着他的话,说了那半句,保不齐他顺势哈哈一笑,自认没钱,也就把赏钱省下了。
然后其他客人有样学样。
“各位客官皆得财神爷庇佑,贸易兴隆,财通四海,自然都是有钱的,怎么可能没钱呢?”
李映月唇齿一张,笑意盈盈。
“哎哟,小丫头,颇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