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人把美学、哲学和艺术教育看得如此重要,我决定接下来重点考察他们的教育。是的,他们很多文明密码一定就在其中,所以,我可能会对此作长篇累牍的、甚至是非常繁琐的记录。
第二天见到仪琴先生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要他带领我去考察他们的学校。不过仪琴先生首先给了我一个中肯的建议,就是去当学生,不要走马观花。
这个建议当然令我心花怒放,但接着我就担心他们的老师会不会接纳我,也担心会不会打扰到他们的教学,而且语言沟通也是一个大问题。仪琴先生说,他们的老师一定乐意接纳我这个来自外星球的学生,因为作为老师,如果他的学识能传递给外星球的人,于他来说绝对是一种重要的成就和一次难忘的经历。至于打扰,只要我守纪好学,就不存在打扰的问题。另外,他们还会给我一个语言风,能随时实现良好的沟通。
我顺便问了问他这种语言风是怎么制造的,他说是运用了马特语和汉语的对译机制,再把翻译结果通过文字和声音及时再现给听者。它的音机体积比我们的耳机略小,很容易戴在耳朵上;显示文字的图机如我们的一块手表大小,可以戴在手腕上,不过一般不必用,只听语音就好了。
我又提出要去他们最好的学校,从幼儿园到大学都得是最好的。我刚说完,仪琴先生就笑起来:
“我们这儿的知识是共享的,思想是共通的,老师都是名副其实的美学家、哲学家和艺术家,早就不存在学校的优劣之分了。基础教育早就实现了去中心化,唯一存在差别的,就是老师的个性一定是各不相同的。”
我想了解他们实现基础教育去中心化的过程与条件,便又请仪琴先生给我做了介绍。
他说:“教育形态的发展过程统属于人类文明的发展过程,人类的文明实践本身就教育着人类,人类又通过专门的教育促进着人类的文明实践。在人类的蒙昧阶段和明确发展阶段以及后来以越来越快的加速度发展的阶段,教育中心化一直存在长期存在。在这个阶段,根本不可能实现纯粹的教育去中心化,无论科技水平,更无论人们的认知水平和美学修养水平,都不行。反之,教育中心的存在,就是集中了有限的教育资源发挥尽可能大的教育效能。它就像一粒宝贵的种子,通过集中提供土壤和水分,让它能发芽开花结果。如果这个时候搞普及与均衡,即所谓的去中心化,这粒种子就会因为缺乏养料而发不了芽或者发了芽中途死掉,反而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失。这近似于你们伟大的***‘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的军事思想。我们马特人在一万年前,科技水平、人们的认知水平以及美学修养水平已经够高,基础教育彻底去中心化便自然实现,这是水到渠成的事。这个时候,每个人都能有机会接受很好的教育了。我也可以这样说,这个过程是从绝对唯一中心到两个三个中心再到很多个中心的过程。有了足够多中心的时候,其实就没有中心了,最后就实现绝对去中心化了。至于这个过程的每个阶段,到底该有多少中心,不是哪一个人能够人为决定的,它必须取决于那时那地的各种客观条件,完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总之,沙漠上,只要长出第一颗草,就可以变成绿洲;头羊到来,就会跟过来很多只羊。”
仪琴先生这番话,我竟然有些嫌弃他的繁琐啰嗦,甚至感觉他是在我这个在教育上非常无知的可怜虫面前卖弄。不过我很快转念一想,可能他也有外交家话多的职业病吧。据我所知,外交家在私下,话可多了,就像我一样,如果说起某个有趣话题,一定没完没了。再说他也是在尽可能为我扫除疑惑,便转而对他生出很多理解与感激。不过,这也佐证了一个真相,每一个马特人也是人,不是神仙,神仙其实是不会真正快乐的:神仙无所不会无所不知无所不有,太平淡无奇了,没有任何缺点,怎么可能有人的成败交织和苦乐交织的丰富多彩?失败,让我们知道成功会多么令人喜悦;痛苦,让我们知道快乐是多么宝贵。马特星上也没有神仙;而对于我自己来说,就老老实实做一个无神论者吧,或者说,我说过的,我就是自己的神。
(一幼儿园
本来我很排斥自己去幼儿园当一名小朋友,一来因为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对于幼稚的某种“不屑”,二来因为怕自己这么大了,会被老师和小朋友们嘲笑,无法融入那个“幼稚的集体”。但是,本着深入了解的目的,我还是硬着头皮去了,说不定这也会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呢。
一路上,仪琴先生说早在两天前就把关于我的身份资料传给了就近的那所幼儿园,把我送到幼儿园后就会有老师接待。
透过飞艇的舷窗,根据仪琴先生的介绍,我远远就看见了这所幼儿园。没有围墙,一米来高的台基上就是一个很宽阔的平台。平台上修建了几幢高大的白色房子,其余就是很多空地。渐渐地,我已经看到白房子之间的空地有很多绿绿的草坪,还有树荫下各种我不知名的花正在争奇斗艳,还有好些四处攀爬的绿色藤蔓。不少小朋友在草坪或平地上画画、跳舞、唱歌、听老师讲故事、剪纸,也有捏泥巴的,姿态不一,神情特别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