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4 / 4)

一旦睁开眼,

我的泪水又禁不住流淌

我余下的生命与生活

在睁眼闭眼间

固然会朝着您期待的方向

镇定、接受、勇敢、坚强

可我从此失去了一个太阳

一个怎么做都无法被替代的太阳

听完这首悱恻动人的情歌,仪琴先生向我介绍,这是里昂丝为了纪念她的情人浩勒斯而创作的情歌。浩勒斯是一位深空探险家,在驾驶一艘飞碟的时候壮烈牺牲。然后,歌词是由马特文翻译为汉语的。

我久久不回话,一直沉浸在里昂丝巨烈的悲痛当中。有多少人为了崇高事业奋斗牺牲,给予这些英雄再多的赞誉景仰感激之词都不为过,给予这些英雄的家人们再多的关怀照顾都不为过。

仪琴先生看到我悲痛的样子,也很动容,他提议明天和我一起去为浩勒斯献上一片鲜花花瓣。我问他浩勒斯的遗体是不是被他们从深空收回来了,他说是的,飞碟爆炸的时候,他依靠弹射装置弹射出去,但因为我们的救援不及时,还是在氧气用尽后被冻饿而死。深空救援队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气息,只是在手里紧紧抓住了爱人里昂丝的照片。我又要求献上一朵花而不是一片花瓣,仪琴先生说不行,就算献上一座花山都无法表达我们悼念他的情意,所以本着节约、把对自然界生物的破坏降到最低的原则,只需要献上一片花瓣。无限感激、敬仰、怀念英雄并继承其遗志的各种心理事象,绝大部分是在我们心里进行的。

第二天,我和仪琴先生去到浩勒斯的墓地。说是墓地,其实没有我想象中的高大坟墓,甚至连墓碑都没有,只有在草地上凸起一个手机壳大小的坚固大理石石块。石块上的文字是银灰色马特文,仪琴先生给我做了翻译,不过就是一个浩勒斯的名字和一句话,连生卒时间都没有:浩勒斯,英勇的深空探险精神永存。

我在草地上跪下来,把一片百合花花瓣轻轻地、轻轻地放在墓前的草地上,严格来说是放在花瓣丛中:好多花瓣都腐败了,好多花瓣还是新鲜的。

乘坐飞艇回来的时候,我感叹着人类的进步事业为什么总要伴随着那么大的牺牲。仪琴先生说,在我们人类智力的边界够不到的地方,必须凭借不屈意志和牺牲精神去开辟,智慧一定不是万能的。

是的,智慧不是万能的,勇气也不是万能的,任何方法也不是万能的,万能的全部基础,是我们内部心性的文明。可人首先是动物,一定具有“兽性”,具有“野性”,对此,我们拿什么去管理、控制、改进和转化呢?显然,如果摆脱不了兽性和野性,人的内部心性就无法彻底实现“高级”与“纯洁”,难以结束人类的内耗,从而可能会因为内耗和来自外部的严峻挑战错过让人类永续存在的机会,难以真正地、彻底地迎来人类的高级文明时代。那么,人类要永续存在的目标、人类的高度自觉能力无疑会成为我们摆脱兽性与野性的纠缠之重要依靠。然而,摆脱人的兽性与野性的过程是多么漫长多么撕心裂肺多么惊心动魄啊!

我们用什么来塑造和夯实我们实现内部心性全部文明的信心?依靠宗教和迷信,显然是虚妄的;依靠我们仅有的智慧,显然智慧的作用也是有限的;依靠暴力推动,显然也是吃力不讨好的。或许我们什么都无法依靠了,大概只能依靠我们的不屈意志、英勇和冒险精神吧!

如果我问您一个问题,您愿不愿能不能改变您的内部心性的兽性和野性,您大概会不置可否。如果我让您明白人类内部心性文明的极端重要性,您大概率会答应愿意。至于能不能的问题,即愿不愿力所能及地、无私地、纯粹地牺牲、奉献和约束自己的问题,您至少愿意试一试吧。此刻,我们大概就可以望见内部心性文明程度大大提升的曙光。至于野性和兽性的渐变过程,或许是降低它们的活跃度,让其渐渐处于惰性状态,然后又是怎样的呢?我暂时确实找不到答案,但愿在后面的考察中获得答案吧。

对了,允许我做个说明,我这里反复说到的野性,并不是指人的英勇无畏精神,而是指会伤害到别人正当利益的肆无忌惮的疯狂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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