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是这么说,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盘算,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力量。
听说可领兵打仗,大胡子乐开了花,他拍了拍胸脯,立刻下了军令状,说道:“兄弟我说一不二,如果不提了候贼的人头回来,兄弟我以人头谢罪!”
陈启泰表情凝重,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
说道:“唉,兄弟言重了,你我同为弟兄朋友,并非军中隶属,尽力而为便是了,况且那侯贼精兵强将众多,要取他人头,并非容易之事。”
突然,山脚下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陈启泰从这急促的声音中听出,事态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他必须采取行动了。
陈启泰赶忙到卧室叮嘱了素琴几句,随后取下了墙上的战戟,领着大胡子向柴房疾步而去。
他扭动了挂在柱子上的油灯底座,正前方那两个柴堆中间发出一声闷响,一道闸门缓缓开启。
陈启泰向黑漆漆的地洞口探出了右手,干脆利落地道:“胡兄弟请进。”
大胡子看了一眼屋外密集的火雨,说道:“就这么走了么,嫂子和孩子他们呢,如果房子着了火,嫂夫人她们往哪里去躲?”
陈启泰笑了笑,说道:“房子有八盏灯护着,妖蝠不能拿它怎样,不碍事的!”
大胡子点着头“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烧不起来!”
他向屋外多张望了几眼,又道:“怎么不见我龙兄弟他人,不如也叫他一起,他的身手你也是见识过了的。”
其实他想得更多的还是张仙,大清早了还看不见她人,他心里空空的有些不踏实。
陈启泰见大胡子婆婆妈妈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了,他急叹一声,道:“我也想找龙兄弟,可是寻不见他人,你若是不想去,留在这里就好了,军机大事,我可一刻也耽搁不得!”
说着便往洞中走去了……
大胡子又向屋外看了几眼,脱口说道:“堂堂男子汉,谁会怕死,想想我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哼,只是……”
他只说了半截话,便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陈启泰吹燃了火折子,领着大胡子在石洞中疾奔了十余步。
火折子虽然昏暗如豆,却晃得大胡子眼前一阵晕眩。
突然,有一道中间宽大、两头狭小的石门拦在了眼前。
乍一看时,却是一个倒立着的石棺材。
石棺的顶上悬着一根手臂般粗大的铁索,石门两边立着两根汉白玉石柱,石柱上雕刻着稀奇古怪的图案。
但大胡子对这些全然是不感兴趣的。
陈启泰转动了石门上的圆形花纹机关,石门轰隆一声自两边滑开了,他们二人挤进了石棺之中。
待石门合上时,铁索发出了“哗哗哗”的响声,石棺随着铁索的牵引,缓缓向下降落而去。
这摇摇欲坠的感觉,使得大胡子眼前又一阵晕眩。
他惊呼道:“我还是第一次进到棺材之中,这回我们真成活死人了,比醉酒的感觉更要刺激些,这石棺倒是挺结实的,就怕这绳索撑不住啊!”
陈启泰笑了笑,说道:“这绳索全是由金刚巨石铸造而成,十分的结实,大可不必担心!”
他顿了片刻,问道:“胡兄弟平时习惯使什么兵器,我的兵器库里有好几十样,也全是由金刚巨石铸造,送你一件便是?”
“真的?”大胡子乐了,竖起了大拇指,“哥哥不拘小节、慷慨为人,日后必将大有作为,可有一双大板斧?如果没有,小弟随便挑一件便是了。”
陈启泰哈哈一笑,回道:“我既在这鸡公山上发家气势,连这十八般兵器都没有,让人看了岂不笑话,任由你挑便是了。”
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石棺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随后,石棺的两扇石门缓缓向两边开启,只见前方火影浮动,一眼望不到边。
大胡子又惊又骇,心想,怕是已经进入到另一番天地了吧,他紧随陈启泰走出了石棺,跨步走上了几个台阶,来到了一个平台处。
此平台叫训令台,也就是平常陈启泰向众将士训话的地方。
大胡子这才发现,他们正身处于空旷无比的山洞之中,那浮动的火影便是陈启泰十万大军举着的火把。
原来整座鸡公山下都已被凿空了,难怪陈大哥会选择此山作为发迹之地。
李将军领着几个随从走上前来,拱手禀报:“将军,侯高那厮又来挑衅了,我们集结了大军,都已严阵以待,只等将军一声令下。”
陈启泰颔首点头,一脸凝重地问道:“可有士兵受伤?”
李将军回道:“在前大门有十余个弟兄死在了妖蝠的利齿之下,山后的营寨暂无士兵受伤。”
陈启泰将战戟往地上重重一顿,怒道:“这候贼真是没完没了了……”他看着李明亮,“快,先带胡兄弟到兵库房选兵器。”
李明亮上下打量了大胡子一番,犹豫片刻,说道:“可是,可是他不是咱陈家军的人,将军已立下规矩……”
陈启泰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别磨蹭了,我已答应了他,岂能食言,快带胡兄弟去吧!”
“是,属下遵命。”<br
大胡子随同李明亮向身后的石道走去,连续穿过了几道石门。
一路上,大胡子总是堆着笑脸,多次想与李明亮搭讪套近乎,李明亮却是一脸的严肃,偶尔礼节性地应两声。
是他不善言谈,还是本就讨厌大胡子这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随着一扇巨大的石门轰然开启,一阵极寒之气迎面扑来。
大胡子那浓密的胡须上瞬间结霜,他赶忙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打着牙噤,哆嗦道:“哎哟,我的妈呀,这是要冻死人的嘛!”
“请!”
李明亮白了大胡子一眼,领着他的几个随从走了进去。
里边黑乎乎的深不见底,大胡子甩掉了流到嘴唇上的鼻涕,紧跟了上去。
行得十余步,只感觉脚下传来阵阵刺骨的疼痛。
大胡子跳将起来,说道:“这是什么鬼洞,这么邪门,难道你们就不冷吗?”
李明亮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道:“这地上全是由万年冰砖铺砌而成,你若是怕冷,就请回吧,待会儿将军问起来,别说是我逼你的。”
大胡子气不打一处来,心中骂道:“你这小龟孙子,别老是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老子看了就恶心,你若不是陈大哥的弟兄,我早就一拳打爆你的头了,哼,再怎么说老子也在军营里待过,别狗眼看人低了……”
他嘿嘿一笑,说道:“大家同为血肉之躯,我的身体可比你们厚实得多了,我是担心你们受冻了,你们都不冷,我又怎会冷?”
突然,正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了噼里啪啦地铁器敲击声……
听起来犹如战场上兵器间的碰撞,却又听不到将帅们的喊杀声。
大胡子绷紧了神经,心想,这冰洞果真是怪异得紧咧,他本想多问几句,但李明亮的冷酷怠慢让他罢了口。
这些铁器的敲击声,却让大胡子渐渐地沉迷其中,他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幅“漫漫黄沙、夕阳残破、战马消瘦、狼烟四起”的惨烈战场。
好奇心驱使着大胡子加快了脚步,他想一探里边的究竟。
那“噼里啪啦”的清响声越来越近了,李明亮却领着大胡子向右边的石道折行而去。
大胡子站在转角处,说道:“喂,兄弟,咱们是不是走错道了?”
李明亮仍在行走,头也不回地催促道:“你走还是不走,你若不走,就回去吧!”
大胡子心中叹道:“唉,答非所问,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他咬了咬牙,甩开袖子跟了上去。
又穿过了两道机关石门,前方变得空旷起来。
随着八盏悬灯亮起,一座巨大的冰山赫然浮现在眼前。
冰山呈阶梯状,从底部到顶部有八个台阶,每个台阶有一层楼这么高。
台阶的每个冰台上都竖立着一件兵器,有弓、弩、枪、棍、刀、剑、矛、盾、斧、钺、戟、殳、鞭、锏、锤、叉、钯、戈……
总之,古书上记载的所有兵器全都汇集在这冰山上了。
更让大胡子眼前一亮的是,在八盏油灯的照耀下,冰山顶上散射着七彩之光,光的尽头隐隐浮动着一幅巨大的八卦图形,图里边的阴阳鱼在缓缓旋转。
他虽看不出什么门道,却也觉得这鸡公山是不简单的了。
大胡子揉亮了双眼,围着冰山转起圈来,看着每一件矗立在冰台上银亮银亮的兵器,他都啧啧称赞……
心想,陈大哥有这么一个先进的兵器库,何愁大事不成,唉,吉人自有天相,这上天是在暗自助他啊!
“你挑好了么,这时间不等人啊,我们还要出去应战,做事别磨磨唧唧的了!”李明亮在一旁催促起来。
大胡子微微抖着身子,昂着头说道:“就这么着急要与侯贼决一死战么,那妖蝠吃人肉、喝人血,去了也是白白送死,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哼,我们有护卫甲,怕它作甚。”李明亮喝道。
听到“护卫甲”三字,大胡子眼前一亮,心中似乎有了底儿,说道:“待会儿我打头阵,你们谁也别与我抢,谁抢我就跟他急……”
话说间,大胡子向冰山上瞟去,在第二阶梯上,隐隐发现了两把大板斧的身影。
他眼前再次一亮,这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兵器么?他屏住了呼吸,疾步向前走去,那两把大板斧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对了!”他高兴地叫道,“这两把大板斧,陈将军是答应送给我的,得此兵器,就算是娶到了半个老婆!”
李明亮不屑地笑道:“它们不叫大板斧,叫天地阴阳斧。”
“啊,真的,连名字你们都帮它们起好了!”
大胡子那又惊又喜的神情展露无遗,但又担心李明亮等人说他的粗俗浅薄,便装起行家来……
点着头说道:“嗯,这我自然是知道的,我使了半辈子的斧子,什么样的货我没见过,要做到斧人合一,需得有我这样的身手不可!”
李明亮冷哼一声,摇着头笑了笑,说道:“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去把斧子取下来就是你的。”
大胡子乐了,他挽起袖子,纵身一跃,便跳上了冰山的第一个台阶上……
他还没有站稳身子,脚下便踩滑,跌在了第一台阶上。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又从台阶上滑落了下来,像乌龟王八一样四脚朝天,一屁股踏在了地面上。
李明亮与他的几个随从捧腹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随从轻蔑道:“呸,还自称领过兵打过仗,连这几个台阶都没办法。”
另一个随从也道:“身手还算是可以,就是脑瓜子不太灵水。”
大胡子自然是不服气的,他站直了身子,运足气力再一次向冰山上跳去。
“哎呦喂!”
大胡子再一次从冰山上又摔了下来,这回他是面部着地,摔了个“狗吃屎”,左脸已被阶梯的棱角撞得瘀青。
他翻身爬起,鼓足气力,再次跳了上去……
虽说大胡子看起来痞里痞气的样子,但打小时候起,他骨子里就有种不服输的韧劲儿,特别是在众人面前,他宁愿多流血,也不肯轻易掉一滴泪。
他要让众人为他欢呼,找他签名,说他非常行!
不巧的是,大胡子再一次从冰山上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