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心中很不是滋味,争辩起来,“唉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白大哥被棍棒打得只剩得半条命了,还说出这些风凉话来,枉费我主人救你一命啊!”
“唉,老二,休对白大哥无礼。”
“是,老二绝不会与伤病患者计较!”
白高苦笑道:“救我一命,这可是古国最阴暗之地,你们以为到了这里,是来休息养生的吗,只要被打入这牢笼中,就没一个能竖着出去的,救我又有何用?”
“可是娘娘是您姐姐啊!她岂会六亲不认?”夏宇龙急不择言,吐出了这句话来。
白高面色一沉,抹掉了眼角的泪水:“她能将你打入死牢,还顾及什么亲情?唉!你们有些真本事,何必在意我这个小小的捕头呢,赶快逃命去吧,别被我给连累了。”
夏宇龙眉头微皱,说道:“白大哥被捕入狱,全都因我们,我们岂能弃白大哥于不顾,要走一起走。”
“是啊,阿昌古国这是非之地,岂能容得白大哥施展抱负,不如就此离开,与我主人远征魔山,定三界乾坤。”
狼人补上了这句话。
听到“是非之地”几字,白高心里有些不愉快,因为他从小视古国为最圣洁之地,但他也不过分深究。
他轻叹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我生是古国的人,死为古国的鬼,就算是死了,也要埋葬在生我养我的土地上,正所谓,货离乡贵人离乡贱,这人啊一旦离开了故土,就如水上浮萍,少了这根脉,心魂总是不踏实的……”
见到夏宇龙和狼人听得出神,白高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激动的情绪又增添了几分。
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不仅用于案件的审讯上,想不到在煽情方面,也还挺在行的,看来是要重新认识自己了。
他再次轻叹一声,又别有深意地道:“一说起国与家,不免又啰嗦了几句,心里边总有说不完的话,在阿昌古国,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是最爱国爱家的主儿,国家繁荣昌盛、群众安居乐业的意识,早就已深入到了每个国民的骨子里,流淌在他们血液里了,国如果破灭,何以为家?”
夏宇龙和狼人双目聚神,发自内心地点头称“是”。
白高的话深含哲理,二人被深深打动。
阿昌古国虽然不大,但这里的人们国魂与家魂竟然根植得如此深厚。
二人的看法与白高的观点不谋而合,在二人的骨子里,也同样流淌着爱国爱家的血液。
虽说白高比夏宇龙年长近十岁,但他是有远大理想抱负的。
不过在姐姐的高压严管之下,他却在这皇城中,浑浑噩噩地虚度了十几年光阴。
他最初的理想与抱负,随着年岁的增长,在逐渐丧失。
说得直白些,自己真正的理想是什么,到现在他都还没弄清楚,又何谈抱负呢。
出自狼人口中,“远征魔山,定三界乾坤”的话,着实让他眼前一亮。
他有些蠢蠢欲动了。
是的,白高有自知之明,他本就是个五大三粗之人,应驰骋疆场,酣快杀敌。
而不是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整日在这城中瞎转悠,这“绣花针”的活儿,他干不来。
不过,手上的案子悬而未决,这也是他的一块心病,他也不想让这些案子凉在他手里。
城中有捕快在他在背后议论,说他头脑简单,在查办案子上没啥本事,全靠姐姐才当上的捕头。
这口怨气,他已经忍了很久,如果乱坟岗的白骨案顺利侦破,他也好在众捕快面前扬眉吐气一回,然后再全身而退……
夏宇龙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问道:“白大哥是在操心案子的事情?”
白高眉骨头锁,反问道:“龙兄弟夜闯皇宫,莫非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夏宇龙担心隔墙有耳,于是吩咐狼人到门外候着。
狼人化身成影,自铁栏的间隙处钻出。
夏宇龙压低了声音,直奔主题:“国师手上的大红猫可疑得紧啊,他养的可不是一般的宠物,是九命猫妖……”
“什么!”白高打断了夏宇龙的话,“你竟然怀疑到国师头上去了,你可知道,污蔑国之重臣者是死罪么?况且这案子是国师下令一定要破的。”
他言辞干练,夹杂着些许的责备。
话虽是这么说,但在白高在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欢喜。
这心术不正的老家伙,终究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古国上下,没有一个人喜欢他的,自他协助国王治理朝政以来,民间怨声不断,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若能扳倒这老狐狸,岂不为古国除去一大祸害!
白高心中的窃喜,让人一眼便瞧出来了。
夏宇龙也买起了关子,笑道:“如果白大哥这样说的话,案子恐怕是没法再查下去了!”
白高捏紧了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床板上……
怒道:“哼,这老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夏宇龙故作一脸讶异,问道:“这位国师究竟是什么来头,竟有如此大的能耐?”
白高轻叹一声,将国师如何混进皇宫的事情,说了出来……
前年夏天,阿昌古国遭遇蝗灾,有史以来最为严重,大片大片的麦田,被蝗虫蚕食。
眼看农民就要颗粒无收了,如果秋季征粮无望,到了冬季,整个古国就会陷入饥荒。
仓中无粮,国将不稳,朝野中有人占卜天象,趋吉避凶,有人调配灭虫药方,还有人祭祀祷告神灵……
所有办法都已想尽,但收效甚微。
就在古国上下束手无策、陷入恐慌之际,一个头戴金色面罩的瘦骨男子,在城门外毛遂自荐,说能治理蝗灾。
国王十分高兴,让他在天台设坛,他挥舞着瘦骨如柴的双手,口中叨念咒语。
成百上万只飞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古国上空盘旋,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整座城市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瘦骨男子又猛地挥舞利爪,千万只飞鸟如潮水般涌向田间地头。
不足一炷香工夫,所有蝗虫被一扫而尽。
民众奔走相告、跪地谢恩,消灾救民的事迹,很快就在全国传播开来。
接着,瘦骨男子又通过占卜天象,替国王治好了夜寐症,从此他一步登天,被国王封为了国师。
自那之后,皇城里每家每户都有人莫名其妙失踪,可谓是怪事连连、悬案不断,闹得人心惶惶。
国王还轻信其谗言,向农民追加各项赋税。
交不上钱粮的,以人丁相抵,被押往梦梁山,修建炼制长生药的丹炉。
从此,几十万人一去不回,山脚下全是累累白骨。
古国此反常之举,弄得民怨沸腾,已有多股势力已蠢蠢欲动,想起兵造反了。
听完白高叙述,夏宇龙已完全弄清楚了国师的身份。
他怒哼一声,说道:“这阴山老妖秉性难移,当了国师还不知足,此妖不除,古国恐将再无太平之日了!”
“咋的,这绕了大半天,你们竟然与国师认识啊?”
白高一脸疑色,不敢相信夏宇龙的话。
夏宇龙将事情的始末,全都说给了白高听。
随后他轻叹一声,道:“方才我们都还怀疑,不确定此人的身份,不敢妄下结论,此人正是阴山老妖啊!”
白高“呸”了一声,怒道:“此人内心肮脏至极,还当上了国师,我姐夫真是瞎了眼,如果不除此妖,我古国岂危矣!”
夏宇龙沉思片刻,问道:“白大哥,这古国之前有闹过蝗灾吗?”
白高思索着回道……
相传,阿昌古国在建国初期,这大漠边上蝗灾泛滥、民不聊生。
开国功臣吕成泰占卜天象,求得寒冰树,种于大漠边上,每到夏日蝗灾泛滥,寒冰树便会释放极冷的寒气。
整个古国气温骤降,一夜便进入寒冬,蝗虫如秋后蚂蚱,再也不能动弹,全都被活活给冻死了。
开国至今,从未受过蝗灾之苦,但就在去年,成千上万的寒冰树,像是被施了魔咒般,大片大片的叶子枯黄掉落,已不再释放寒气,蝗虫就此泛滥成灾……
说到这里,白高眼前一亮,恍然道:“寒冰树会不会是被国师……哦不……一定是阴山老妖捣的鬼,不然不会这么赶巧,千百年来,寒冰树都未曾出现过问题,定是他有意为之的……”
他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夏宇龙,“兄弟,你说我分析得对吗?”
夏宇龙点头表示赞同:“这老妖心里阴恶得很,什么事情他是干不出来的?我八个师叔对他穷追不舍,定是将他打怕了,皇城里可是他最好的庇护所啊。”
白高骂出了一声娘,又愤愤地道:“自从他任国师以来,国王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的面色虽比之前红润了不少,但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灵魂与肉体已经分离了,国家所有事情都要征求那老妖的意见,甚至完全听从于他!”
夏宇龙笑道:“这您都还看不出来吗?”
白高眼前又一亮,脱口说道:“我知道了,又是这老妖捣的鬼,哼,这些文武百官,故意视而不见还是真被蒙在了鼓里?”
夏宇龙道:“方才在大殿中,我一眼便看出了端倪,只要老妖一动手指,国王就百事顺从了,这厮的妖法深得可怕啊,他控制了国王,便是控制了整个国家!”
白高额头上惊出了冷汗,飞快地从床上蹦哒起来……
低声喊道:“那还等什么,赶快告诉我姐姐去,要是我姐姐也被他控制了,古国岂不是要毁在他手中了吗?”
由于他动作太大,扯到了疼痛处,他脚下一软,尖叫着又扑回了床上。
看到此囧样,夏宇龙忍不住笑了,道:“你就不必担心此事了,贵妃娘娘看得长远,她岂会不知道这些!”
只听得死牢的大门哐当一声响了,随后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狼人幻化成影,从外边钻了进来,说道:“主人,外边来了几个送饭的人。”
白高冷冷地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阳间的最后一顿饭,不知是要送给哪几个倒霉鬼吃了,这阴阳饭看起来很诱人,却是最难咽下的……”
话说间,有三名素装女仆,抬着三大碗米饭,来到了夏宇龙他们的牢笼门口,身后还跟着一名腰胯金刀的禁卫军。
走在最前边的女仆止住了脚步,她从探视的窗口将米饭递给了夏宇龙。
特别叮嘱道:“这碗米饭是你的,一定要把它吃完,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米饭,遵照古国刑律,如果这饭吃混淆了,就没人替你们收尸了!”
另两名女子,也将手中的饭递了进去,分别给了狼人和白高。
但她们没有交代什么。
三人饭碗里盛的菜饭均等,白白的米饭上全是肉。
有鸡肉、羊肉、牛肉,肉质细嫩、香味扑鼻,饭里边还噙满了黄橙橙的油汤。
由于事发突然,夏宇龙他们三人捧着饭碗,不知是何用意,但三人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白高更是说了心中的话:“怎么,这是要送我们进鬼门关了吗,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是国师吗?”
三名女仆一字排开,躬身行礼后便低着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那面色白净的禁卫军,从袖子里掏出一纸书卷……
他阴笑两声,将书卷缓缓展开,清了清嗓子,念道:“昨日,一人一妖不知何事来到古国,与古国捕头白高勾结,三人沆瀣一气、图谋不轨。今夜子时,三人里应外合,以破悬案为幌子,潜入皇宫金殿探听古国机密,皇上龙颜大怒,夜寐惧恐,噩梦连连,以侵害到皇上龙体,根据刑律,当斩立决,明日午时行刑,刑部拟书。”
念完,那禁卫军将书卷往笼里一扔,溜之大吉了。
白高怒不可遏,趴在牢笼边骂道:“你他娘的,就这么走了吗,是我姐姐要杀我,还是国师要杀我,给我个痛快话?”
那禁卫军头也不回,迅速答道:“他们二人都想杀你,是他们二人的主意,并非是我要找你们的不是,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做了鬼可别来找我啊!”
白高捏紧双拳,猛地砸着牢笼的铁栏,“砰砰砰”的巨响声往死牢深处传去。
他的手破了皮也流了血,他是个急性子,遇事很冲动。
亲情的背叛,无疑在他心口上扎下一刀,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怨恨与痛苦中,无法自拔。
从小到大,姐姐对他们兄弟几个的管教,都十分严厉,但也十分疼爱。
而如今,姐姐却变得这般冷血无情。
他想知道,姐姐为何会变得这么绝情了,是她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和阴山老妖妥协的结果吗?
“是谁不要命了,大半夜吵哄哄的?”
“同是囚中沦落人,何必心急学汪汪,安心吧年轻人!”
“天下少你一个人,没人会在乎的,快睡吧,为明天赶赴黄泉,养足精神啊!”
“死了就死了,没啥可惜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牢笼深处你一句我一言地说开了。
白高回过神来,他拾起地上那纸书卷,一瓶金疮药从纸中掉了下来。
他拾起瓶子,沉思片刻……
看着夏宇龙喜道:“我姐姐并非有意要杀我的,她定是迫于皇上和国师的压力!”
突然间,白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反,我们为何不反,如今古国重用妖孽,已经烂到了根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