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海边故事(4 / 4)

他们在试图为人生寻找某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用于麻醉自己的大脑,就像学习是工作的前提,工作是结婚的前提,结婚是生育的前提,生育是养育的前提,养育是衰老的前提,衰老是死亡的前提。他们终其一生,最终目的居然是为了给自己挖好坟头,再没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

他在班主任和父亲的面前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嘲弄他们将最值钱的现在换成虚无缥缈的未来,嘲弄他们被含铅汽油损伤了心智,居然无法发觉生命最初的意义就是为了快乐,就像游戏里打下一个外星人会加一百分一样,他们生来的机制就是如此。

他居然有一瞬间不想再狩猎这个姑娘,想看看她未来的模样,或许她真的能成为某种潮流,巨大到足以影响他人的人生。

罗盐摇了摇头,清醒了过来,他知道,直到上一刻,他都被迷惑了,看见一个有着与自己如此相似的人,刹那间以为这是自己。不过这证明了这姑娘的梦想确实有着可能性,她或许真能成为这个世界的潮流,其他人会因她的想法而改变决定,不过这并不长久,她错了。

潮流也并非永恒,它与你我一样终会灭亡,以物质为载体的,随物质而亡,以精神为载体的,随精神而亡,以语言为载体的,随语言而亡。她所创作的人物,终究会像古老语言写就成的长诗,优美动听,曾经有古老的部落将其作为预言,为其奉献可口的牺牲,他们会建立巨大的圣坛,在其上刨出活人的心脏,只为按预言行事,拯救世界于危难。

但这语言最终灭绝,最后一个复颂它的人不再,潮流被他们淡忘,从一个音节,到一声语调,悲伤得像雨。她的生命将会像成熟过度的水果,最后慢慢腐烂,连存放它的冰库最后也生锈损毁。

罗盐不忍心浪费,他要在这生命最巅峰的时刻吞下它,暂时地延长自己的生命,在最终最终的大限来临之前,毕竟未来其实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现在。他决定给这姑娘一个拥抱,一瞬间啃下她的生命,在她的腹内寻找残存的理想。

他缓缓走近,看着姑娘的脸,睫毛在微微颤抖,他有长到让众人羡慕的时间来分析这个表情。她发现了吗?自己那怜悯的杀意?又或者是没能发觉?只认为自己的一番话语已经打动了他的心?

他感觉自己在走向一面镜子,姑娘的脸上有着与自己相仿的情感,一种怜悯。

“真可惜,你没有成为出离者的才能啊”

姑娘,或者我们该称之为堇,她脸上的表情改变,某种冷冽拒人的气氛更替了刚才富家少女的怜悯,琥珀色的竖瞳反射光辉,周围阴冷的浓雾环聚在路灯的阴影下,如纷沓而来的观众,将要欣赏另一场表演的开始。

某种生命的原始本能让罗盐猛然后退,冲出百米之外,扬起地上的落叶,像一阵高速的风通过。他还并没察觉到恶意,只是突然的改变通常伴随着不妙的危机,每一个生命都了解这点,刚才的表演有几分真假,罗盐不敢细想。狩猎是为了延长生命,但逃跑也是。

堇在浓雾中缓缓抽刀,刀身长近两米,简直不敢想象正常人挥动它的场景,更像某种仪式刀,负责摆放在大堂之上见证他人的崇拜。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的快速挥舞,准确来说是扭动手腕,最大限度地利用刀身的长度。

两侧的树木上,被砍出轻微的豁口,也就在此同时,几乎不分先后,堇提刀跃起,脚趾点在豁口上,快速在它们之间跳跃冲刺,树木摇晃,罗盐感到一个快速且锐利的事物在以无可阻挡的速度靠近。

他仰仗着自己超越人类的反应力回身查看,却发现刀刃已然近前,当他的脑袋在空中被砍下,随着落叶一同落向地面时,他还在思考:假如说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么它给我安排了如此错综复杂的生命,却要草草将其夺去吗?

他与堇双目而视,像是为了否定她梦想中永恒的潮流,又像是在最后得出了思考的结果,嘴唇比出唇语:

“神,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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