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老汉得了她这一句,才点了点头:“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都进屋坐吧,分家这事儿是一时半会儿能弄完的。”他又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跟在吴桂香身旁的赵有当,“村长给俺家做个见证吧。”
进了正房,苗禾香才知道,公爹为什么有那样一句话。她原以为能分家就是大喜了,付出点代价也是愿意的。钱嘛,他们家人要工作有工作,要手艺有手艺,多少挣不来?现在肉疼一时,将来舒
坦一世!
可公爹接下来的话,让她都有点喜出望外了:“这次的事儿都是老大媳妇闹出来的,藕哥儿受了不小的惊吓,名声也被坏了,实在委屈了孩子。作为惩罚,这次分家就少分一些给大
房。”
连老大闷闷的应了一声,王氏都傻了:“不是,不是说他们二房净身出户?咋——”
连老大终于忍不住了,扯了她一把。这糊涂婆娘,爹都说了多少次,儿媳妇哪能做他的主!还净身出户呢,这家里的所有,包括他们这些做子女儿孙的,都是爹娘的财产。没看老沈家说卖了沈小娟就卖了?爹的财产自然是想分给谁就分给谁,甚至想卖谁就卖谁,啥也不分也只能认了!最多是被村里讲究几句,子孙婚嫁难一些。
这当口还不闭嘴,就要付出实打实的代价了!
二房人也有些怔愣。倒是吴桂香略一想想,就明白了,笑道:“老爷子是个公道人。”苗禾香提出净身出户,是觉得分家的可能性太小,老爷子不会愿意,才会提出重重的筹码。可一旦老爷子自己也同意分家了呢?为啥还要二房
付出代价啊?
她撞了撞苗禾香,提点她的好姐妹:“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冲动了,以后分开了没有碍眼的人在跟前,可得恭敬孝顺公婆。”
苗禾香:“啊?啊??”
连老汉瞄了吴桂香一眼,没说话。他不乐意说话的时候女人插嘴,哪怕是村长的媳妇。村长媳妇就管管村里女人和小哥儿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好了,这样的大事儿也她出面,连老汉觉得别扭。可偏偏打过了年之后,吴桂香在村里管事比赵有当多多了,又有那作坊给她撑腰,整的跟她才是村长似的。
不过她也确实聪明,连老汉的意思大房二房的人,包括连老太太都没猜着,吴桂香已经猜着了。连老汉沉吟片刻,仔细把家里的财产在心中盘算了一遍:“这宅子给老大,但老二家房子盖好之前,还住在这里,最晚今年中秋搬走。家里的几亩田分成三分,你们两房各一份,我们老两口一份,农具和家伙儿事也一样。家里的鸡归我们老两口,猪老大家喂着,养到年底杀了,一家一半。至于家里的现银——”他看向连老太太。
连老太太凑到他耳边说了个数。当着村里这些人,没有嚷嚷出来。不过这个数额倒惊了连老汉一跳,哪里想得到自家能有这么些钱。不过仔细一想,也知道是二房挣来的。便道:“这现银多是老二家挣的,拿出一半来给二房。剩下一半再分两份,我们老两口和老大一人一半。”
王氏眼睛都红了,恨的。连老汉分的这些东西,完全够大房吃喝不愁,但连二房净身出户都是勉强接受的王氏,又怎么能满足!她被丈夫死死按着,才忍耐住了没说话,在心中安慰自己:不管咋说,以后老二家挣再多钱也要孝敬爹娘。给的礼要是不多,她就满村说嘴去,越有钱越抠,挣那老些钱不舍得给爹娘花……等将来,那些东西还不是要落到自家口袋……
然而接下来她就听连老汉说:“我们老两口跟老二家一起过,将来没了,那地和银钱都是老二家的。老大家的每年给我们老两口送五百斤的口粮,不拘是啥。要是病了,老大得每旬来看一回,不要你的银钱,就给我和你娘倒碗水,就算你尽孝了。”
连老大跪下了,声音里带了哭腔:“爹啊。”
连老太太也傻了:“老头子?这、这就算分家了,咋能不和老大过?”在她的思想里,就是得重长子。也不止是她,村里谁家不这样?家里没钱的时候,长子娶姑娘、下头的弟弟娶小哥儿,这都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他们家宽裕些,已经尽量一碗水端平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多倚重大房一些。这会儿听连老汉这么说,心里拐不过那个弯儿来。
连老汉没好气地指了指王氏:“你跟着她过?你跟着她过能有几天舒坦日子?!”
养儿防老,明知道老二家养老更舒适,他有毛病要去跟着老大,和老大媳妇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婆娘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别怪他太现实!既然决定和二房过,那就不能偏着大房,让二房心里有疙瘩,以后日子也不会舒坦。
苗禾香这会儿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也明白
了公爹的那点小心思。不过她不怎么在意,公爹婆母并不是难缠的人,这会儿强调一下一家之主的地位,也是不想太丢面——实际上只要分家,他俩在同龄人中就要被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