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倒霉的那回,她不得不把积蓄悉数上交——当时车里还有一个潜在犯,那天真的孩子摇头拒绝,于是车落在靠近断网区的一处巷口,他被拖下去吃了一顿好打,有这样杀鸡儆猴的手段在前,她没得选。
天眼系统会盯着每个人,但不代表它会记住每个人做的事。人人生而自由平等,但自由平等也分三六九等。
她望着日历叹息,下一周会是他们的发薪日,运气好的话接送的人不会想起来索贿。这也算是件好事,她应该迅速开心起来。
楼底下不知是谁用开始转播楼顶的闹剧,驾驶员给对方投影在空中的账号转去门票钱,在警车里播放起实时画面。两架无人机朝塔吊边缘的闹事者喊话,机械地询问他的诉求。
无人机转移位置,影像里的画面迅速聚焦在事主身上,抓着横幅的是名工人,满脸沧桑,粗糙暗沉的皮肤像干旱土地一般满是沟壑。
“一把年纪了还折腾,真不害燥。”驾驶员也点上烟,深吸一口评价道。
“前年就开始谈,谈好到现在一分钱都没见着!二十多个人等着我发钱,他们又说给你保证金,年关拖到现在还不给。昨天昨天又说下个月!”
林唯一没仔细听转播里声嘶力竭的申诉,她的目光落在楼底翘首以盼的群众们身上,又沿着楼体向上爬到几处脚手架的阴影里,那里有几台无人机在等。
如果你支付搜索引擎的费用,当然可以轻松查到救援无人机应对超过二十层楼的坠落无能为力,选择在未连接智能家具系统的室内寻死也无法阻止。
但更多阻止人们寻死的是自杀罪——它是缘坐罪,可以在三代直系亲属,甚至最亲密人际关系里转移的高额的死亡罚金,不过它有时反而会促进极端的报复发生。
“真没脑子。”副驾驶的维安员侧耳仔细又听了一阵,骂道,“去找建筑局和工会啊,乡巴佬。”
驾驶员咳嗽两声,“他应该交不起会费。”
“那就活该!”
人们常说这个时代没有走投无路的人,到处都是路,每个引擎都会教需求者怎么沿着秩序的完美流程前进。如果你不按路走,毫无疑问是犯罪行为,维安局会处置你。
如果按路走,静坐罢工的人们会告诉求助者,去怪即将夺走他们工作的ai,去怪自己没有办法撑到他们给出结果的日子。
于是,每条路都通向注定的结局。
楼顶的规劝无人机不知道又播了什么,语音却都被“是你们逼我的!”的呐喊声盖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