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门越来越晚了。

不要思考。

亮度有所锐减，场景重构完毕，林唯一扫视周边，尽是断壁残垣，尸首倒毙路边，公路里程牌扭曲折断，只剩下三种语言的“欢迎来到”可以勉强认出。灰色的天空下道道烟柱直插天空，枪炮轰鸣和炸弹呼啸的余波回荡在空旷的废墟上。

这一定是实拍场景的重构，枪炮乐队向来用实景当素材。

在被炸断的道路和崩塌的避难帐篷上，舞台已经搭建完成，乐队成员们的虚拟形象都戴着前卫的电子图案面具，正在调试参数。听众们聚集的速度奇快，林唯一到达时不过数十人，等舞台加载完毕，下方已汇聚一片黑压压的鬼影。

为了节约资源，听众的虚拟形象复杂度便不能奢求了。

开场主唱走到舞台前一把扯近话筒，身上的衣服扯成道道破布，露出胸膛上的伤疤。他说的是外语，林唯一只能靠字幕理解他的意思。

“欢迎大家，西伊敏荒漠的冲突给我们带来了新的灵感，我们集体取材重新编排了曲目，在此为演唱会延迟说声对不起。”

开场乐队所有人的面具上的光点集体拼凑出抱歉。

“我看到百分之五十的听众已经进入这个临时频道，网络监管的人也开始追了，真他妈的准时！”主唱振臂一指，舞台顶上顿时出现一块巨大的倒计时投屏，3:的数字开始跳动。

“我们时间不多，现在就开始第一首！重复一遍我们的老规矩，我们唱到什么时候，取决于防火墙撑到什么时候，欢迎所有人，也欢迎网监的王八蛋，我知道你们在听！”

贝斯手弹拨出低沉的音符，电子调音台的操控员双手一舞，狂暴而混乱的刺耳音效席卷全场，灯光旋转，乐队所有成员开始演奏，主唱紧握话筒，陌生刺耳的外文歌词点燃了全场氛围。

在一片欢腾的黑影中间，林唯一抖腿打着节奏，她没去看歌词翻译，只试着从野性十足的快节奏音乐中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乐声，合成音和音效中能听到清晰的枪炮轰鸣，到乐曲高潮时还夹杂着细微的悲鸣和叫喊。自打战争开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无数的新闻，照片和实拍视频从战区流向网络，林唯一从不为此花钱，但她看过很多付费才能欣赏的苦难的宣传截图。

这首歌表现出来的杂乱和疯狂令她想起其中一张图片，为了粮食，他们用喷火器焚烧土地和村庄，无处可逃的村民同家园一起被烧成焦炭，黑压压如同荒漠岩石堆在废墟里，碳化，冒着细微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