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刹那之感,却仿佛某种不祥的征兆。
他问照微:“是宫中宣召还是你递了帖子?”
“姐姐派女官来宣的。”照微摆弄着怀里的花瓶,见祁令瞻面色有异,问道:“是有什么不妥?”
祁令瞻轻轻摇头。没什么不妥,只是一种忽如其来的预感。
他检查照微瓶中的花枝,怕窈宁睹物伤神,将稍有枯败迹象的叶与花都剪去。
“去吧,路上小心些,别摔了。”
照微抱瓶离去,祁令瞻望着手心里花瓣折损的一朵榴花,又兀自在风露中立了许久。
他心里明白,照微下决心留京入宫,是因为她可怜窈宁。在她心里,窈宁仍是闺中那个单纯可欺、不谙世事的姐姐,纵老夫人逼她连月刺绣,她仍会淡淡噙笑,无奈而包容。
她不知道窈宁宣祁凭枝入宫侍疾的真正目的,只紧张别人有没有欺负她姐姐。对于答应入宫这件事,照微让他不要告诉窈宁。
她说:“人有念则求生,无憾则速死。我在回龙寺时,遇两位夫人各为生病的丈夫祈福,富户丈夫病得轻,上无高堂须侍奉,膝下儿女皆已成家独立;贫户丈夫病得重,母亲目盲痴呆,儿女高烧不退,家中炊米将断,连个劈柴的帮工也没有。本以为贫户难捱,谁料两个月后,来寺中请沙弥做法事的是富户夫人,来还愿的却是贫户夫人。可见药石无医之地,说不定仍能靠一口气赌一赌。”
她说得不无道理,但世上不止有富户与贫户两种人,更有一种人能为心中执念不择手段、不计生死。
窈宁即如此。照微不知祁凭枝入宫的原因,祁令瞻却清楚。
他曾在心中反复掂量,怕窈宁因不知情而作出傻事,最终仍将照微的决定悄悄告诉了她,连带着照微所讲的富户与贫户的故事。
他对窈宁说:“照微长这么大,从未如此谨小慎微地顾及过谁,你若真感激她,就别辜负她的情意,好好养病,才是万难之解。”
窈宁听罢只是一笑。
那时她说了句什么,祁令瞻没有听明白,如今站在榴花树下,身后疼出的冷汗被早晨的凛风一吹,忽而化作一线清明,一瞬灵犀,使他陡然想起了那句话。
她问他:“哥哥,依照微的性子,你觉得是爱让她长久,还是恨令她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