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壶新沏的香茗,触手温烫,应是有人事先准备好。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贾琮的心中泛起波动。
关于中车司的传闻,这几年贾琮听过许多。
作为皇帝统辖下最神秘的内衙机构,它比推事院更加神秘,也更加让人忌惮。
推事院行事嚣然,作风凶戾,令人闻风丧胆,但毕竟多数事情在明面之上,人人能耳听目闻。
中车司却是纯粹的密探内衙,行事隐于黑暗之中,虽无推事院立于三法司之外的逮捕侦缉之权。
但中车司密探却是无孔不入,那些世代传爵的勋贵,身授朱紫的高官,他们府邸之中,多半都被中车司掺了沙子。
勋贵身边的小厮,官宦小姐的丫鬟,账房里的先生,赶车的马夫,说不准哪个就是中车司的密探。
僭越之言,背逆之行,枉法之举,宅门私隐,交往勾连,哪个官员能保证,自己的底子都能纯净无暇,都没被录入中车司的密劄。
对官员们来说,最可怕的不是明火执仗官场拼斗,而是卧榻之侧,府邸内院,千疮百孔,防不胜防。
那些被推事院整治到家破人亡的官员,毕竟还清楚自己该痛恨哪个。
可那些因中车司密探败落祸事,最终没了好下场的官员,很多到死都要做糊涂鬼。
这种完全阴损于黑暗中的内衙,在历朝历代都是被人诟病,被文武官员深恶痛绝,但是对于稳固皇权,锻造威慑,却能发散立竿见影的作用。
对于贾琮来说,他对中车司这种阴损的密探内衙,实在生不出半点好感,平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防范于未然。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在东府立居,府上所用家奴,不仅不接受贾母馈赠,甚至不敢在神京附近购买。
而是舍近求远,让曲泓秀和秦可卿在江南帮他筛选购买。
……
他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和中车司发生密切联系。
雅间里铜漏,发出缓慢沉稳的滴水声,时刻荡漾涟漪的水面,终于接近申时刻度。
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子,步入房间,幽香撩动,倩影窈窕。
贾琮的目光微微亮起,来人高挑婀娜,容颜秀美,一双明眸亮如点漆,神采湛然,似乎能波动心弦,令人见之难忘。
她穿了碧色寒梅对襟褙子,薄绸交领里衣,下身是条米白绣梅马面裙,风姿绰约,光彩夺目,只是清雅中却透着股令人心悸的冷艳。
乌云秀发上插着只陈旧的铜簪,看起来过于朴素黯淡,与通身的装扮,显得格格不入。
贾琮的目光在那只陈旧的铜簪上,略作停留,神情难言惊讶和意外。
雅间弥散着异常的氛围,有种难言的情绪在碰撞凝结,铜漏中的滴水声,似乎一下被吞噬了声响,房间里落针可闻。
贾琮脑海中翻滚出记忆,被兵马围困的府邸,骤然打断的寿宴,引刀飞溅的鲜血,还有那个痛苦仇恨的目光。
虽然这一切他问心无愧,但那一幕却深深印在心底,两年时间过去,略微回想,历历犹如眼前。
贾琮从身上拿出一枚乌黑铁牌,轻轻放在桌上。
铁牌上雕刻鱼龙异纹,交颈纠缠,诡秘精美,正中还镌刻四个阴文。
那女子目光平静清冷,说道:“贾大人不需表明身份,我入金陵协查周正阳一事,接中车司手谕,受贾大人节制,协助大人行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