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殿门口光影晃动,头发花白,却毫无老态的内侍总管欧阳彬,步履沉稳走入殿中。
他走到嘉昭帝御案前,跪拜说道:“奴才欧阳彬叩见圣上,奴才为圣上带了上皇口谕,上皇请圣上酌情定夺。”
“父皇有何口谕?”
欧阳彬回道:“昨日甄芳青入重华宫,言贾琮文华荣盛,雍州解元出身,恳求上皇赐恩,准信贾琮入场明岁春闱。
上皇感甄芳青赤诚之意,怜贾琮父丧赐婚夺情在前,其人恪守孝道,内外有目共睹,不忍伤儿女卿卿之情,已予以应允。
今让奴才传谕于圣上,请圣上酌情定夺。”
嘉昭帝目光微微闪动,从御案上堆叠的奏章中抽出一本,双手翻开,那是贾琮前几日上报的父丧丁忧奏本。
嘉昭帝这次利用贾赦之死,断绝了贾琮和金陵甄家的姻缘,虽然有孝道在前,情有可原。
但让上皇失信于甄老太妃的遗愿,其中不敬之意却是难免。
如今上皇提出赐恩贾琮科举夺情,嘉昭帝还能拒绝吗?皇室朝堂,父子博弈,君臣平衡,皆为同理。
对上皇提出的这个要求,嘉昭帝不能拒绝,这样的平衡相让,是他必须去做的,况且是面对自己隐势不减的父皇!况且,对于上皇这样的请求,嘉昭帝也不想拒绝,贾琮是他苦心培植的钢刀利刃。
他不会让贾琮因一个纨绔隐罪的父亲,三年丁忧投闲置散,隔绝仕途沉沦无为,让自己失去使用他的最大价值。
如果最终是这样的结果,他花了这么大心力,搅碎贾琮赐婚的荣耀,岂不是白费了心机。
还有他的那张后膛枪图纸,奇巧诡异,堪称军国利器,它对嘉昭帝充满了诱惑,并迫切希望能尽快营造成功……
不管是出于哪种原因,对于贾琮的安置态度,他和上皇不谋而合。
此时,嘉昭帝突然想到了甄芳青,对这位自小教养宫中的女子,嘉昭帝并不陌生,以往去清和宫请安,常常都会见到她。
当年宫中都传扬,甄老太妃的这个曾孙女,不仅样貌出众,聪慧明悟,异于常人。
她卡在甄老太妃归灵入葬的时机,向上皇提出赐恩贾琮下场春闱,难道是看破父子君王隐势拉锯,才会适时行此取利之言……。
嘉昭帝心中暗叹,如果真如自己猜测,这个女子颇不简单。
但是再不简单又能如何,毕竟只是个女子,一张中途夭折的赐婚诏书,就能让她阂于私情,用心至深,终究是心怀有限。
“你回禀父皇,贾琮曾两度登科,举业骄子,朝廷栋梁,朕之期望与父皇同理,必定会让父皇如意。”
……
宁荣街,伯爵府。
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头上梳着双丫髻,生得细眉大眼,双眸水润转动,样子颇为机灵,独自站在西角门前,有些愣愣出神。
上身穿白底蓝花马甲,下身薄棉灯笼裤,腰上系条洗得发白的蓝色束腰汗巾,一身干脆喜人。
她已在西角门前盘桓了一些时间,小手放在粉嫩的小嘴里,无意识的啃着,盯着那黑压压的门户,有些犹豫不决。
终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走到门前,踮起脚尖,小手抓住磨得发亮的铜门环,铛铛的敲了起来。
没过去一会儿,一个门房小厮过来开门,见敲门的是个小女孩,心中一阵奇怪。
小厮问道:“小姑娘,你找谁?”
那小姑娘说道“我找龄官,带我见见她,我有急事找她。”
小厮一脸忧疑:“从没见过你啊,你是那家的孩子,休得胡闹,内院的龄官姑娘,也是你说见就见的。”
小姑娘眼睛一瞪,说道:“我真的认识龄官,我还认识府上的琮三爷,就是威远,威远……。”
那门房小厮听女孩说得费劲,忍不住脱口说道:“是威远伯!”
小女孩声音翠丽动人,乍响而起:“对,就是威远伯,他还在姑苏救过我呢,我们可是很熟的。”
那门房小厮听得半信半疑,不过他听过伯爷的一些传闻,上月的确去过姑苏,还做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