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说:“和那个姓杨的官一起被软禁在县衙内宅,吴县令的家里。虽有吃喝,但不让出门。也怪我嘴馋,为了蹭素斋挂单莲华寺,如今封城抓贼,有僧籍的僧人都被关在寺里天天点卯,我只能回去关禁闭,夜里才能翻墙来看你。”
韦训胡乱裹了裹烫伤的那只手,起身准备去找宝珠,十三郎拦着说:“等一等,师兄先把炉子上的药吃了再走,九娘叮嘱我拿过来,说是好不容易才买到,又说灌也得给你灌下去。”
---------------------------
宝珠擦净身上的水痕,裹上湿漉漉的长发,将贴身的香囊用五彩线拴在腰间,再穿上里衣,接着唤来下人把水冷掉的浴桶搬出去。她心想好在下葬的时候身上配着常用的瑞龙脑,胡椒虽贵,有钱总能到手,这交趾国朝贡来的奇香也不知哪里去买,可要好好保管。
被囚禁在此虽有千般苦恼,唯有拥有仆人这件事上遂心,她也能用澡豆好好把头发洗一洗,只可惜不是自己信任的婢女,不能如臂使指,还要自己涂上发油擦干。住在宫里时被许多人精心照料,不需劳动分毫,她可从没想到这一头青丝越长越多就越麻烦。
宝珠坐在榻上擦着头发,突然听到小窗外传来三声轻轻的敲击。
这次没有爬墙的笨拙声响,敲窗声从容不迫,好像普通客人站在门外来访一样。宝珠愣一会儿,心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不知道见了面应该说些什么?痛斥他不告而别,还是发泄被他牵连囚禁的怒气?
沉思良久,窗外又传来三声不长不短的轻轻敲击。
宝珠把袖子翻下来遮住手背,开口唤道:“进来吧。”
韦训无声无息地从窗外翻了进来,飘然落地,除了气色依然苍白以外,行动倒与往常无异,被烫伤的左手草草裹着,用布帛系成十字结,拎着那只装着药粥的瓦罐。
两人对视片刻,一时无语。
空气里残存着宝珠刚刚沐浴过的潮湿水汽,她披散着头发,身上的幽香被热水蒸腾过,萦绕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韦训疑心自己在错误的时间闯进了私密场所,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再翻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