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七绝的名号如今在武林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人见今日来到金波榭的人仅有四个,除去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疾风太保庞良骥,老大青衫客与老七绮罗郎君都没来。
陈师古一生特立独行,并未正式开宗立派,亦未曾自称过掌门。武学修为堪称天下无敌,却将江湖人士最重视的声誉威望视为粪土,以盗墓贼自居。
他去世后,江湖上默认排序最靠前的青衫客就是残阳院之首。其后骑驴娘子一战成名动四方,首席甘愿为她牵驴,其余六绝在后方掠阵补刀,那红衣少女已俨然成为残阳院的新象征。
如今能代表残阳院做决断的人皆未到场,排行二、三、四、五之人大喇喇地一坐,使得几派首领一时不知该如何见礼才好。白驼寺方丈慧觉谦光自抑,率先起身,双手合十向许抱真躬身致意。
“久仰楼观派许掌门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贫僧白驼寺慧觉,在此有礼了。”
洞真子既已开宗立派,按道理其辈分与其他门派首领应是平起平坐,如此见礼倒也算得上公平合理。其余掌教、团头、门主见状,也随着慧觉长老致意。
许抱真坦然受之,站起来拱了拱手,神色间颇有些得其所哉之意。拓跋三娘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其余两人根本不吱声。罗头陀见案几上摆满了精致斋饭菜蔬,二话不说,将禅杖往身边青砖上一插,便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起来。
前来见礼的诸位首领心中均想,倘若是自己拿这根禅杖,是否能插得那么深?又有没有胃口吃得下?
紫阳真人与许抱真互相打量。二人皆作道士打扮,鹤骨松姿,大袖飘飘,手中各执一柄拂尘,乍一看皆是超尘脱俗。只是紫阳真人衣着朴素,身着一领蓝色道袍,而许抱真却高调地穿一身华丽的紫色法衣。
几句客套话说完,众人各自归座。慧觉长老神色凝重,开门见山地缓缓说道:“诸位英豪,老衲听闻骑驴娘子在洛阳失踪,残阳院为了寻找她,在城中掀起腥风血雨。短短数日之间,已有数十人死于非命。如此行事,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武林之悲,百姓之苦。白驼寺虽处世外,却也不忍见此等悲剧。老衲在此恳请诸位,暂且放下杀戮恶意,我白驼寺虽不涉俗世恩怨,但也愿为残阳院尽一份绵薄之力,协助寻找失踪之人,以表诚意。望诸位三思,以和为贵。”
老和尚话音刚落,金波榭大堂中陡然响起一阵尖锐如厉鬼的笑声。
拓跋三娘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不屑,她高声说道:“武林之悲?百姓之苦?敢情我们杀的那些拐子、邪教、龟公鸨母,从牙侩生意中渔利的奸商,都是你们名门正派护佑的良民百姓咯?老娘杀穿了一十八家教坊妓院,慧觉长老如此着急讲和,莫不是白驼寺三位长老时常光顾其中某家?不知伤了您哪位相好,三娘可要给那位姐妹赔个不是了。”
琶音魔性情暴烈如火,一番话咄咄逼人,最后那一句更是公然侮辱方丈,白驼寺门下几十名僧侣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纷纷鼓噪起来,个个怒目圆睁,恨不得立刻给这出言不逊的女子一点颜色瞧瞧。
慧觉数十年潜心修禅,性情沉稳,并不因拓跋三娘的挑衅而恼火,扬手止住门下弟子,缓缓说道:“众生平等,纵然是沉沦泥犁狱的恶人,只要能诚心诚意忏悔,依然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残阳院亦是如此。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以杀止杀绝非正道,实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