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海平甚至还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因为他不是圣人,他把天椽暗旨的“不得说”压在心里,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听天由命,任其自生自灭。可渐渐的报复换作了自我怀疑,快感变成了内疚。更让人羞愧地是,承凡始终对他敬爱有加,算是对自己能够在奇剑门安身立命的报答。明明受尽苦楚,可他偏又逆来顺受,更加让人心疼。使得本应无忧无虑的年纪徒增了少年老成。
可人生若是注定,必然有其甘饴,一定会有一些人让你卸下满身铠甲,抚平陈年伤疤。而问乾便是出现的第一个人。本来他们并不应该有什么默契:相仿的年纪,却截然不同的性格,相似的过往,却大相径庭的出身,相同的起点,却天壤之别的待遇。可偏偏气味相投,意气相合;“泼皮徒”遇上了“闷葫芦”,他追他跑,他恼他哄,他吵他笑;他捅娄子,他救火善后;他耍无赖,他包羞忍辱,谁说深不见底的苦渊无以为填,其实只消一滴甘露便坑满谷满。
海平正想着,门终于被拉开了,天椽分明有些憔悴,脸色难看地厉害,他把全身强劲的鲜血换成了承凡虚弱不堪的血液。这种遭遇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调养好的。可天椽却感觉如释重负,却昂首阔步地,像是抢了头彩一般走了出来,后面则跟着元冬,身体佝偻在一处,形状萎靡,感觉腰杆子都要折了一般,像个怀抱着坚果的刺猬徐徐而行。
海平猛地一起身,带着玉龙也醒了,海平复又手足无措地赶紧坐下,想要复原方才地姿势,一双手却怎么也放不对地方,海平心下发虚,支吾地问道:“承凡……怎么样了?”
“老夫真的是老了。”元冬有气无力的说道,“这孩子身上的七经八脉我都已经重塑过了,五脏六腑的损伤也都缝合了,天椽也过了鲜血,如今只差一样!”
“还差什么?”海平以为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火彩。
“还差一点心火!”元冬继续说道,“这晁采灯当真世间一等一的宝贝,要不是有这晁采盏的灯火,怕也撑不到这里。其实若不是这盏心火,老朽确实也回天乏术。只是这晁采灯盏虽为天外来物,但物类相生相克总是一般,你们一路过来踏冰涉水,探洞趟湖,这晁采灯火即便神力再怎么强悍,也终究消去了七分火气,何况这宝贝一直藏在深山之中也早就不复了光彩,这孩子的性命如今全凭这宝贝吊着,如今眼见火势黯淡,需要再续其光。”
“那去哪能找到这个什么……心火。”海平虽听得云里雾里,但欠条万条总归不过上刀山,下火海一场,虽然心里不知心火为何物,但还是准备好了全力以赴。
“说来也巧,晁采盏里的灯火本就是天地之初的一点创世之光。后绝大部分化作炎族至宝‘日岩’,本来这神物已经消失多年,可幸得上天眷顾,没想到竟留下些火种在这千里冰层之下,所以这晁采灯和我这里岩窟中的流火熔浆倒是一脉,只是创世之光性质温平,流火熔浆本性酷烈,凡人受不了,可他是始族后裔,米粒之辉还能受得,所以勉可代替。”
“哦?怎么这流火熔浆也是创世之光?”天椽在一旁突然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