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通判,晏通判,哎,你身体不好,没想到脾气也不好,这么大的气性。”
刘以观急得团团转,忍不住埋怨起来。
杨沅没理他在说什么,把晏丁平放在地上,按压他的胸口,掐他的“人中”,正在实施急救。
人工呼吸?
那是不可能的!
晏老爷子又不是个大美女,给他做人工呼吸,万一留下心理阴影,岂不少了一样人生乐趣。
“晏通判,你醒醒,晏通判……”
杨沅虽然懂些急救常识,奈何没有实操过,经验不足,一使劲把晏丁的“人中”抠破了。
“快快快,刘兄,快拿张纸来。”
杨沅急忙向刘以观讨来一张柔软绵薄的劣纸,揉搓了一下,使它变得更柔软,匆匆折了几折,按在晏通判的嘴唇上帮他止血。
晏通判吃这一痛,倒是悠悠醒转过来。
乔贞急步而入,一见晏丁躺在地上,杨沅正单膝跪在他旁边,刘以观则弯着腰,紧张地看着。
乔贞忙道:“晏监州,你没事吧?”
杨沅把晏丁扶坐起来,仍帮他按着上唇,歉然道:“晏监州,并非杨某有意为难你。
实是如今杨某风头太盛,朝野间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若此事处理的不够妥当,杨某仓促接手,回头有人找杨某麻烦时,事情闹大了,晏通判你岂不受牵连?
杨某不肯‘接盘’,是想晏通判你商量个妥贴的办法出来,晏通判伱何以至此啊。”
晏丁听杨沅这么一说,倒也入情入理。
杨沅现在风头有多劲,他也是清楚的。
况且,这件事儿本就是他理亏,杨沅都对他示好了,又怎好咄咄逼人?
晏丁便虚弱地道:“乔府尹,不关杨监州的事儿。老夫……一向体弱,方才只是旧疾复发,一时晕眩了。”
乔贞一瞧好像事儿还没闹大,心中甚为欢喜,忙道:“快扶晏监州起来。”
晏丁被杨沅扶起,向杨沅道了声谢,自己按着嘴唇上的纸,坐到了椅子上。
乔贞又向二人询问争执的缘由,刘以观见二人没有隐瞒的意思,就替他们说了。
二人争执的问题就是通判南厅的小金库账目对不上了。
东、南、北三厅,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小金库。
小金库的钱当然也是公款,不过因为是小金库,支用就随意多了。
有白条抵账的还算好的,只有入账没有出账可是钱没了的事儿也是常有。
这个钱还真不是官员贪墨了,而是支用的太随意,连账都没做。
这里边有可以走公账的钱,也有南厅自己支用的零散消费,还有逢年过节给南厅属吏从员发放贴补的钱。
尤其是晏通判马上就要走了,前两天还突击给南厅属吏们发了一波福利。
主打的就是一個,我的钱,我花光,继任别想占我便宜。
其实这是官场惯例,那时候又没有离任审计,新到任的官员不想初来乍到就给同僚留下一个太强势的印象,对此通常都会捏着鼻子认了。
亏空嘛,如果数额不大,继任在任期内慢慢补呗。
实在补不齐的话,等继任离任时,再留给他的下一任就是。
他的下一任也会抱着不能初来乍到就不近人情的想法,通常会认账。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亏空数额特别巨大。
这种情况,继任者根本没有办法补上,也很难让他的下一任认账。
这时,继任者才会死活也不“接盘”,宁肯背着不近人情的名头,也要和前任死磕。
而晏丁的亏空数额其实并不巨大。
乔贞听罢缘由便松了口气,说道:“其实晏监州做事一向谨慎,只是他身体不好,经常需要告假歇养。
厅里事务多由属吏们操办,那些胥吏们办事,就不那么讲规矩了,导致账实不清,也就在所难免。”
杨沅道:“这件事,刘监州方才对下官说过了。官场惯例如此,下官也不会独立特行。
只是想必诸位也都清楚,下官受声名所累,就算相公们现在也是看着我的,下官岂敢遗人把柄啊。”
晏丁听了便有些懊恼。
其实屁股不太干净的前任,自家事自己知,都会在交接之前先和继任者私下沟通一番。
继任官认这笔账,那样最好。
继任官嫌“饥荒”太严重不肯全认下来,那他肯让多少,前任补足差额也就是了。
只是晏丁是被杨沅顶了位子,而不是正常到任的迁调,心中难免有气。
尤其是他去的又是国子监,他这种半路出家的学政官,去了那里是做不了教授的,顶多做个内务官,算是半养老了,他就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要是他提前去找杨沅商量,二人核计一个体面的主意出来,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般地步。
“不粘锅”乔贞一听,本能地划起了“云手”。
“杨监州殿试奏对《请雪岳飞之冤》,轰动朝野。《析金人南下书》也是尽人皆知。
相公们确实都在看着,风头上可是容不得半点马虎。
晏监州任职勤勉,以致积劳成疾,这两年来时常带病做事,有时撑不住就得居家歇养。
将一应细务交予属吏去做,导致账目不清,也是情有可原……”
乔贞的“云手”使得是出神入化,“左搬捶”、“右搬捶”,不知所谓。
就在这时,宋押司明显拔高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张监州,晏监州和杨监州正在‘交盘’,恐怕还得有一阵儿功夫才能了事,要不然您各位等会儿再来?”
签押房院落的大门口,又传来了张宓的声音:“‘交盘’而已,又不是什么紧要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