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一万人马……就这么全军覆没了?”奚博陆瞧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韩平,不由地皱了皱眉。只见得韩平背负着双手,跪在地上,背着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柴火,埋着头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明明奚博陆他还没有处罚韩平来着,韩平就一副如此作态,无疑是自作聪明,只教奚博陆都要被气笑了。
他不是不想处罚韩平,那玄真上人和徐英都是他派去的,其中细节,奚博陆他一问便知,只听得两人皆言是韩平贪胜,自作主张,才至如此,玄真上人还反复强调自己数次劝谏,韩平却是不听。
可是他话都到了嘴边了,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了,摇了摇头。韩平他的确不是什么人物,也没有什么后台,但是韩平这个人对于奚博陆来说,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没有后台——他本来就是奚博陆立起来的一个激励手下将领奋勇杀敌的一面旗帜,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以他作为自己的目标,若是自己就这么处罚他,要再寻得这么一面旗帜,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只是以后再不能对他委以重任了。
是故,奚博陆终究还是让韩平起了来:“罢了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也不是没有输过,如若输了一场仗,就要被杀头,那我就是有有十个脑袋也不够被砍的。”
这世上知道奚博陆就是叶敬思的人,也就两只手的数目,其中当然不包括韩平。韩平说实在的,他对于奚博陆的了解也十分有限,只知道他是在十几年前的皇五子之乱中立过大功的人,但是那之前的事情,他就是一概不知了,自他跟着奚博陆以来,就从未见过奚博陆输过,一如常胜将军一般。
韩平终究还是起了来,左右看去,自己派去的徐英、玄真上人、霍家兄弟当下就在韩平的左右,其中徐英是跟着韩平一起回来的,而玄真上人与霍家兄弟都是在韩平回来之后陆陆续续地回来的,而且当时身上还挂了些伤,看起来他们回来之路也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奚博陆道:“你们来与我说说,当时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吧。”奚博陆的确是已经听过徐英与玄真上人同自己汇报过了一些,但是毕竟是当时他们所言也并不是很详细,也有许多事他们的一面之词,有矛盾之处,也分不清谁真谁假,是故奚博陆就趁着当下这个机会,让他们好好说说。
只问得玄真上人抢着开口:“当时敌军诈退,想把我们引诱到山林处,韩大人欲图乘胜追击,但是我怀疑有诈,多次与韩大人进谏,韩大人都……”
“好了好了。”奚博陆却是摇头“我不是来听你们推卸责任的,我只想知道整件事情详细的经过。”他伸手指了指徐英,“你来说,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旁人在加以补充。”
“是。”徐英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他等的就是当下这个机会,只听得徐英把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其中九分真话一分假话,把许多与自己不利的东西都给隐了去。
玄真上人与韩平在边上听着,越听越觉得徐英讲得有许多不对,但是他们刚想开口,却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待得缓过劲来的时候,徐英已经讲到了下一处了。
孔圣人曾言,写作要用“春秋笔法”,这所谓的“春秋笔法”,大抵可以当作是留利趋避,留下对自己有利的信息,而隐去一些对自己不利的。玄真上人这说话,九分真话一分假话,并不是十句话里有九句真话一句假话,而是这十句话里都有真话也都有假话,真话假话杂糅在一起,让人初看之下,觉得事实并非这般,可是细嚼,却又觉得徐英说的话一一皆是真话,叫他们一头雾水,不知道如何细究?
此般道理,玄真上人一个番僧,韩平一介武夫,如何能明白?是故他们也就这般被韩平慢慢给带了过去,直到韩平讲完,他们也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对方这次统军的那个将领,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奚博陆听罢,却不言其他,反而提起这个祁小过来。
“是,”徐英道,“据我了解,那个男孩叫奚小过,便是那伙贼人当下新立的共主,还说是那武帝朝皇五子遗落在江湖的独子。”韩平在一边听着,闻得此事,不由大吃一惊,他在当时绝觉得奚小过这个名字熟悉得不得了,像是在哪儿听过一般,但是却愣是想不起来,直到现在徐英如此说来,他才恍然大悟。
闻得徐英继续说道:“不过据我来看,这也不过是那伙贼人找的说辞罢了,那皇五子的独子,据我所知,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随着他的父亲一并烧死了……”
说道此处,奚博陆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明显得有些不太想继续听下去,只得故意咳了两声来,徐英自是会意,当即闭口不言此事。
“奚大人,你想,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徐英道,“而且要知道,这个奚小过,曾经被人唤作祁小过,还是那伙贼人之一的共月庄庄主祁连的儿子……他们假着武帝朝皇五子的名号起兵也就算了,也好歹似项羽一般,从乡下寻一少年来,哪有直接让自己的儿子做这种事情的?这不还给人留了话柄?”
奚博陆听罢,却也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也没有附和,单是点了点头:“我对当时的情况,已经了解了一些了,你们先退下吧。”徐英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可是只换来了这么一句话,让他不由地有些发愣,不过他也还是乖乖听话,随着身边的几人一并退出了帐篷。
“父亲。”叶继岌从刚刚起就在奚博陆的身侧的位置,他见当下帐篷中只剩他们父子二人了,不由说道,“您觉得那个奚小过,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奚博陆只是摇头,“不过待得我扫平那伙贼人的之后,总是要与他见见的……他父亲是什么相貌,我自然是熟悉得紧,是真是假,我一眼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