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圣人,这一点你早就知道了——在你对我失望的那一刻。尽管,我从未说过你应当对我保持这种幻想。但没有关系,我想说的其实是……有很多次,我都告诉自己,放弃你罢。你已经是个妖怪,并与妖怪为伍,你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不值得同情与救赎。接下来关于你的存在,全部听由那位大人处置便好,我与同僚只需公事公办。你不过是我数百年来随手救下的一个小小的生命,一个拥有所有生命都拥有的,自主选择的权利的,生命。很多次,我都险些完全说服自己,将你当做一条没有良心的白眼狼看待了。”
薛弥音咬紧了下唇,几乎要刺出血。她不是没想过霜月君会不会这么看待她,但她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只是如今这番话真的从此人嘴里说出来,还是显得太过残忍。在这段话讲述的时期,她也同样拥有挥刀的机会,正如慕琬一样。
但她们都没有这么做。
“最终我还是决定来救你……”
慕琬递过一片小小的蓝珀的碎片,那正是属于本体的五分之一。
它一面平滑,一面拱起。凸起的那一侧照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因为有‘人’拜托我,让我不要放弃你。”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薛弥音用空余的手一把夺过蓝珀的碎片,死死捏在手里,不给慕琬反悔的机会。可她自己越来越犹豫了。弥音也不清楚,此刻的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若她真成了一个普通人,这不是件天大的好事吗?只要一刀下去,甚至不需要这刀与封魔刃同一材质,这个女人就会一命呜呼。她是普通的女人了!
但是……
但是——
杀掉这个普通的女人,她就会死……她会真正地、永远地死去。可这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自己杀死的女人,真的是她想杀的那个人吗?
会这么想或许有些奇怪。她是霜月君,也是梁丘慕琬,归根到底是同一个人。可不论如何,薛弥音都无法将一个不朽的六道无常与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扯上关系。
她真正想抹除存在的那个人,分明是那个自以为是的无常鬼,而不是区区人类。人类是那样脆弱,根本没有值得她动手的意义和价值——而她也曾经是这样脆弱的。
尽管这位曾经的霜月君的态度是那样平和,简直冷静得不像一个正常人。但弥音还是犹豫了,不如说……从一开始她就不那么坚定似的。
“我说的是真的,”坐在地上的普通女子说,“你恐怕已经忘了……你曾有那样一位亲密无间的伙伴,寄宿在你那把三味线上。你的三味线呢?怕是很久都未碰过了。想想看,阿淼曾是你对友人思念的寄托……可难道找到了你所认为的本人,阿淼便能被抛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