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是烧个水就百般困难,其他更是不必多说。躺这么些天,又以这种别扭的方式行动,她动一小段距离身体都像是要散架一样。蹦两步能喘三口气,稍有不慎脚尖碰了地,眼泪和惨叫总有一个憋不回去。
她租下的这间房很小,只一室一厅,面积都不可观。盥洗室是每层楼公用的。没有厨房,单在窗边有个灶,与客厅是一体。她老担心做饭的时候把帘子点了,所以从不敢开大火。没有沙发,只有俩椅子摆在茶几边,高度有点别扭,但可以接受。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了茶几,又有一张桌子。而凳子的高度相对茶几太高,相对于桌子太矮,没一个配套的。她想,大约是之前的租户留下了什么。为了腾出空间,她将桌子挪到卧室里去了,刚好欠个写字桌,但有靠背的椅子是她自己配的。她疑心屋里所有东西都是之前每一任租户陆续添置的。
文字工作者的生活总是透着一股随性,她也不例外,但这并不代表她的房间乱糟糟的。她会不定期对房间进行整理,在有空的时候,或者想调整心情的时候。只是生活久了,添置的零七八碎的东西太多,落脚的地方难免越来越小。莫惟明的房子一定很空吧?毕竟那个“收藏家”可是被抄了家的,有空得想办法让他弄走些没用的玩意儿。可梧惠环视四周,觉得目光所及之处的东西多少都能派上点用场。
不收拾怎么办呢?这儿的脏虫子可不少,她一点也不想引来那些不付房租的住客。她突然想到,柜子里锁了没吃完的点心,应当还没“沦陷”。那些是出差的同事带回来的,本来已不够新鲜,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撕开了纸质的包装。点心的模样看着好好的,但她只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还没发霉,但确实风味全无,像吃了一嘴受潮的锯末。
等莫惟明敲响她家的房门时,她连喊句话的劲儿都没有了。按理说屋子很小,只要没关卧室的门,在床上喊一声,屋外的人也能听见。
莫惟明当然知道她腿脚不便,只是耐心候着。可当等待的时间大大超出心理预期,他还是没听到屋里有半点动静。总不能出事了吧?在职业道德驱使下破门而入算非法入侵吗?正当他在脑子里捋着擅闯民宅所可能导致的法律后果时,门的那一侧终于传来微弱的响动。
“你来了……”
门打开了,一双深邃而幽怨的眼睛让莫惟明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房间。但那双醒目的拐杖证明,她毫无疑问就是自己的那个倒霉病人。
“你怎么不问问是谁?”莫惟明微皱起眉,“你就不怕又遇到坏人。”
“能等这么久,就是知道我的情况吧。我同事会自报家门,那除了你就没别人了。”
“……你这么聪明?”
“就快饿傻了。”
能听出来。声音虚弱的她,挪动虚弱的身子,一步步虚弱地挪回屋。提着饭盒的莫惟明带上门,也跟着她一步步往里移动。她以一种熟练又别扭的姿势,将自己折叠在椅子上,上半身直直趴在桌上。
“你这样对腰椎不好。”
梧惠已经懒得搭理他了,一动不动,像在赌气。莫惟明想问,她该不会中午什么都没吃吧,但好像是一句废话。他觉得有点抱歉,但还不至于道歉,便只是忍着笑,将摞起来的四层饭盒在茶几上摊开,一个又一个揭开盖子,于是饭盒一个又一个冒出袅袅的热气。
原本侧脸贴在桌上的梧惠猛扭过头,眼睛直勾勾盯向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