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白天的事,她就从内心深处感到恶心。
那温和的笑,那轻柔的话语,那琴声,那故事,那香味,那戏法,那一切的一切都被蒙上厚重的目的性的纱布。不,那不是纱布,是浸水的绸缎,沉重又潮湿,死死缠住了记忆中所有的东西,系了块石头,一股脑地沉入深不见底的苦海之中。
“你是、你……你——”慕琬单手按在太阳穴上,有些站不稳了,“你骗我……”
那声音早已变了调,熟悉的人也认不出来。语气中夹杂着埋怨、愤怒、不甘,和些微的含蓄的惋惜。但她不愿意承认,也绝不会承认这种情绪。它像是美梦破碎,希望幻灭,将一切“好”的事物在瞬间击溃,再把那些锋利的残渣灌进她的口中,脑里,心脏内。
本不奢望搭建出的依赖坚不可摧,谁知谎言将危如累卵的信任轻易粉碎。她竟然将自己的死敌,反当作亲人般诉说了那样多。
那背影,那长发,那指甲,那莲花……她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发现的。
太傻了,真的,蠢透了。她无声地咒骂着自己。
眼泪堵回去了,心脏血流不止。
“我没有骗你。”
朽月君出奇地平静,平静到令人发指。
“那些故事?”慕琬摇着头,“那些话,那一切,哪些是真的?你告诉我?啊?没骗我你倒是说啊?你该不会以为事到如今我还怕你吧?以为我还会逃吗?告诉你我不怕,真的,我什么都不怕了。你还要说什么?还要干什么?还想干什么?尽管来,来啊?!”
“冷静一点。”他说,“我不曾骗你。青女是我,长夜也是我。我在青莲镇与你说过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你可以不信,可以质疑,而你当下的情绪……说实话,我并不理解。毕竟,我连天亮后平安带你出去的话,也发自真心。”
“心?”慕琬质问着,“真好笑,妖怪有心吗?是啊,你只是个妖怪你懂什么?我昨夜说的话,你当我喝多了对牛弹琴,我还敢奢望你理解?你不当面笑话我可真是谢天谢地。”
“我是不懂。我从不否认,我不懂的东西有很多——只是不屑于弄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