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恭笑着打量她两眼,察觉她下晌那张烟熏火燎的脸此刻已换了新颜色,两腮透红,翠黛含烟,显然是回来添了妆的缘故。为什么如此郑重?他这点自信还有,晓得是为了他。
他的腿仿佛盛情难承,歪歪斜斜地欹在窗前,不端正地玩笑,“怎么,这会就有些舍不得了?”
“呸!”易寡妇轻啐一口,款款走到他跟前来,几回白眼间,笑意变得温柔,“我几时走,我好提早给你做几个月团饼。别看那尤家吃得喝的都不愁,可这些大户人家的月团饼,不过是外头买来应景的,未必有我做的可口。”
良恭迎面揽住她的腰,“多谢惦记,我明日走得早,就不劳你费神了。”
易寡妇暗暗不高兴起来,他这人就是不爱承人家的情,生怕欠了人的。可他们有这一段,到底别旁人要亲近一些,受了他诸多照拂,这点好他也不肯受,俨然有些拒人千里的意思。
她推着他的胸膛,由他怀里退出来,到对面墙下剪灯花,“你不要正好,我还懒得费事。”
说话间,她背着身斜着眼,看不到他也要看的姿态,“你们姑侄俩夜里说些什么?你姑妈没抱怨我这些时对她照顾不周吧?”
其实是为这些日子,良姑妈暗里拿话试探过她亲事的意思,她才有意来刺探他的意思。
谁知他却在背后若无其事,“还能说什么,左不过劝我不要给人家做下人,怕我受不惯委屈。还没好好谢你,我不在家,亏得你肯费神照料。”
“嗑哧”一声,她剪断一截烧黑的烛线,搁下冷冰冰的剪子,“不费事,就隔着堵墙,来来往往的也走不了两步路。何况你姑妈十分客气,还常留我们母子在那头吃饭,我家里倒省下几口粮食了。”
良恭看着她苗条的腰身,胸中萦绕夜风,空旷萧索。他低着头把靛青的鞋尖看着,鞋面早磨得薄而稀了,他没所谓地笑笑,“你家里没粮了?”